夏宗澤哪裡曉得那天晚上林見深為了救她做了什麼?她不敢想像,如果林見深的真身被人看見了,會給他帶來怎樣滅頂的災難……到那時,顛覆世界認知的新聞鋪天蓋地,搜山,抓捕,研究,或者是像電影裡演的那樣,成為科學怪人的解剖物件。
夏語冰無數次地衝動,想要同夏宗澤解釋,然而話到了嘴邊,卻又成了乾巴巴的一句:「不是這樣的,爸爸,你知道林見深不是這樣貪生怕死的人。是我誤會了他,把他嚇跑了……」
夏宗澤問:「你們吵架了?」
這麼說也對。夏語冰『嗯』了一聲,「是我的錯。」
沉默了很久,夏宗澤徐徐道:「小語,你在象牙塔裡長大,以為這個世界很美好,但這種美好是爸爸和你媽媽過濾後才呈現給你看的,我們以為這是對你的保護,現在看來顯然錯了。這世上有善就有惡,不法之徒多得是,也許就是一言之差,一步之錯,就會為自己招來災難,你是女孩子,要更懂得保護好好自己,能處理好的事情就自己處理,處理不好也千萬不能逞強,多和爸爸溝通總是沒錯的。」
夏宗澤越是溫柔耐心,夏語冰的心頭就越是堵得慌。她正處於一個尷尬的年紀,既幻想海闊天空任我翱翔,又因社會經歷不足而容易迷失方向,夏宗澤的話無疑給了她警示,以前那點天大地大唯我獨尊的驕傲都被磨滅得一乾二淨。
她悶聲說:「我知道了,爸爸。現在該怎麼辦?王威買通的那兩個人一死一傷,出事的地方也沒有監控,警察問不出什麼來,做了筆錄就不管事了。」
「杭州離你那太遠太遠,王家勢力又根深蒂固,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我的手如果要伸到翡翠鎮來,需要時間鋪墊。」夏宗澤似乎走到了一個安靜的場所,有打火機的咔噠聲傳來,接著他吁了一口氣,緩緩道,「你們別著急,別衝動,既然王家敢動我的女兒,我也自然不會忍氣吞聲。你和林見深小心行事,靜觀其變,一切有我。」
「好的,爸爸。」夏語冰握著發燙的手機,心裡的陰雲播散,有久違的陽光傾瀉。想了想,她又細聲補充道,「少抽點菸,還有……對不起,爸爸。」
夏宗澤似乎一愣,過了許久,才幹咳一聲,有些不自然地笑笑:「怎麼突然道歉?」
「因為你和徐姨的事,我對你不太好。」夏語冰越說越難為情,摳著桌沿說,「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你要說什麼。」夏宗澤又笑了,很爽朗,低低地說,「小語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好好珍惜眼前人吧,爸爸等你回來。」
夏語冰忽然想起不知道在哪裡看見的一句話: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永遠,有些人一轉身就是一輩子。
那天晚上她掛在懸崖上,生死一線,腦中走馬燈似的回顧人生的點滴,除了極端的害怕之外就是深深的遺憾和愧疚。她怕自己再也見不到夏宗澤,現在,更怕自己再也等不到林見深回來的那一天……
算是因禍得福吧,她總算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在乎的究竟是什麼。
掛了電話洗漱完,隔壁的二嬸煲了雞湯送來,愣是要守著夏語冰喝完才肯回去。夏語冰知道這些淳樸的親人們是在關心自己,不忍拂了好意,就忍著膩喝了雞湯,又送了二嬸一罐新熬製的蜜桃醬作為回禮。
天氣陰沉,竹林在風中呢喃,夏語冰深吸一口氣,換上鞋子出門,朝後山走去。
山道上車禍撞毀的地方已經用簡易的土柵欄圍住了,水泥路上還殘留著兩行黑色的剎車痕跡,彰顯那夜的觸目驚心。夏語冰沿著山道,朝林見深飛走的方向走了十來分鐘,只見一片蒼林茫茫,群山巍峨,辨不清哪裡才是林見深的歸宿。
「林見深——」夏語冰將雙掌攏成喇叭狀放在嘴邊,對著空寂無人的深山野林大喊,「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