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弦高面無表情坐起來,破天荒的緩緩地給他斟上酒、,鄭重的搖頭道:“你錯了,我們漢人也有比不上你們的,你們也有讓我們佩服的。”
“有嗎?貴人莫說笑了。”男人啞然不敢置信。
“有。”
“嗯,哪裡?”
“你們比我們更尊重生命,特別是孩子,我們漢人從來講的就是斬草除根不留後患,越是小孩越不能留,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啊。”候弦高如此道。
睜大了一雙牛眼,男人不明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他們也有偉大的地方,正如壞人也有值得鄙視偉人的美德。
第二天,在集市裡,候弦高隔別六年,第二次見到了古米丫。
當見到了古米丫以後,他體會到了上述的一切,女人變了。兩人見面時,並沒有出現偶像劇相擁而泣的狗血場景,古米丫當時正用力拽著牛鼻繩,大步迎面走來。她吃驚看著候弦高:“呵,好多年不見了,你怎麼又跑到草原來了。”她使勁拉著韁繩,牽著一頭牛,和候弦高並排走,周圍所有人都看著這幅不可思議的場景。
一個最普通的牧羊人,一個衣著華麗身邊還有一哥國色天香的黑衣侍女跟著的漢人少爺,兩人像是青梅竹馬的玩伴一樣,嬉笑奄奄的走著。
古米丫一沒有哭,二沒有要候弦高的懷抱,三也絲毫沒有流露對往事的傷感和這勞苦生涯的委屈。一切若無其事,可是如此,候弦高的心更痛了。真的變了,古米丫沒有那熟悉青春的臉龐,已闊別九年了,她身上消逝了一種候弦高一直記在心裡的味道,一種自己缺少的溫馨,她比以前粗壯了,說話和所有胡人女人一樣,急匆匆的很大聲,和身邊的離水比,兩人差了十萬八千里。
候弦高也變了,冷酷英俊,是個女人都要另眼相看,也許談不上喜歡,只是對漂亮異性的單純純粹的欣賞,不過,確認無疑的是,他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了。不過,候弦高堅信,在這個平凡女人的心中,此時也一定正想著同樣的往事,曾經的童年也一定在彼此心中轟然作響。
一路上,他們還是用兒時這樣的方式隨意閒談著,偶然間,候弦高看見,古米丫的眼睛裡盈滿著淚水,肩膀在微微地發拌,但是她走在前面,始終背朝著候弦高,不知為甚麼,候弦高一句話也沒有說,當作沒看見。
到了氈包,她男人不在,古米丫飛快地收拾著屋子,挨個地給四個男孩洗掉臉蛋上的髒汙,把藍其格這個姐姐支使得團團轉,氈包裡又充滿了溫暖,但不是昨夜那種熱烘烘、亂糟糟,她燒了一大鍋濃濃的馬奶酒,然後煎了很多黃澄澄的羊肉,她把羊肉擺在候弦高面前,那散著熟悉誘人香味的肉片上,還有油花在滾滾響著。
羊肉離水吃了一口就急急跑出去了,候弦高知道她是出去吐了。中原地區的羊肉大部分是用姜蔥除了羶味的,地道的北方胡羊,初來乍到的江南妹子是扛不住它的“芬芳”的,不過候弦高倒是又甜又香的吃了好多,而此時孩子們都非常知趣的睡著了。
油燈下,兩人凝視著,回憶沖淡了**在兩個苦命人心裡翻滾著煎熬著,候弦高已無法分辯其中的委屈,那三年裡的許許多多的歲月,還有那個慈祥的“額吉”,不知不覺間候弦高流淚了,他只想痛快地大哭一場。要是昔年,帶奶奶、古米丫一起走就好了,為甚麼我這麼沒用,這麼廢物,為甚麼我這麼怕觸怒父親,我到底在怕甚麼?怕失去父親的愛嗎?
古米丫輕輕地給候弦高階來一碗茶,看著候弦高嚥著茶水,漸漸平靜了下來。離水沒有回來,候弦高知道為甚麼,這是送給他和古米丫一個獨處的機會。
“古米丫。”
“嗯?”女人剛才彷彿沉入了遐思,驚醒的抬起頭道。
“你累吧?”候弦高問。
“反正也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