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立於懸崖峭壁之沿也,稍有不慎便萬劫不復。時機難得,老大人為何叫晚輩輕輕放過?與老大人登頂相較,晚輩這區區五品風憲,又算得了什麼。”
這個問題確實是李佑此行的最大目的。不能準確的把握靠山意圖,不能透徹的領會靠山精神,乃是一個大忌諱,萬萬疏忽不得。
許道宏低頭飲過茶,又抬首道:“你休要只看到次輔可以按例遞進為首輔,還要注意時候。須知遞進乃是平常之態,但如今並不處在平常時期。”
李佑腦中有所明悟,現在當然不是平常時期,正處在大政交接的特殊時候,任何政事必須考慮到這個因素。
許次輔正好今晚無事,便詳細的點撥李佑道:“所以眼下首輔的變動,必須要顧及到天子的想法,如果讓天子選擇,只怕更想簡拔袁立德做首輔。那金恕大概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才想抓住機會讓徐嶽倒臺,為袁立德騰出位置。所以說,我輩費心整倒了徐首輔,但並無完全把握確定後續,又何苦為他人作嫁衣裳?這是其一,你細想也能想到的。”
李佑恭敬答道:“晚輩確實想到了一些,但還是覺得那袁立德未必成器,老大人機會終究不小,總該去試試看,不成也沒有太大損失。世上沒有可保萬無一失的事情。”
許次輔微微一笑,若李佑連上面這些道理都想不到,那就不配去做五城提督了。便繼續指點道:“不僅僅是其一,還有其二。常言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這時候當首輔,就是站在危牆下面。你可想到了危牆是什麼?”
這時候當首輔是高危?李佑順著這個思路想去,漸漸有所醒悟,不能被首輔這個光芒萬丈的職位迷花了眼,還要看看環境。
在前後交替時期,天子又是少年,所以他必然還需要適應和摸索幾年。而且他的喜好興趣不見得定型,或者說還沒有被摸透,所以在此時當首輔也許是一個風險很大的差事。因為每個人並不清楚,應該如何與剛剛親政的天子打交道。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今天辛辛苦苦當了首輔,沒準過幾年後,熟悉政務的天子有了自己想法時,那就要貫徹君威並按照自己的意志開始洗牌了。首輔便是首當其衝的位置。
從理智的角度來看,如今不要當這出頭鳥,等天子成熟穩定後,風險可控時,再謀取首輔才是長久之計。
但是首輔這個人臣頂點位置實在誘人奪目,奪取首輔的機遇更是很難尋見。李佑再想起今日之事,雖然認可了忍住誘惑才是正確做法,還是忍不住的為許次輔感到有些可惜。
他不由得嘆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下次不知何時,才能有如此好的機會了。”
“本官已至次輔,別無強求,未來有機緣自然不錯,無機緣也不必介懷,順其自然而已。”許次輔淡淡道,“無論如何,等待幾年的耐性總該有的。”
李佑琢磨這裡頭的意思,是打算先安穩幾年,然後看看情況再說麼?
許府一個管事匆匆的行到門外,神色慌張,高聲叫道:“有急事稟報!”
被傳進來後,那管事看了幾眼李佑,大約覺得不妨,便表情哀慼的對許次輔稟道:“方才老家遣人來報喪,道是老主母過去了。”
許次輔聞言臉色鉅變,口中大叫一聲母親,整個身體栽落在椅中,僵住不能動。
在旁邊聽得真切,李佑同樣震驚,連忙上前一步,扶住許次輔道:“老大人節哀!”
按制,官員從得知父母去世訊息起,必須回祖籍守制居喪二十七個月,謂之丁憂。敢不盡此孝道的,都是千人唾萬人罵,輕則丟官,重則判刑。當然,還有被天子奪情這一說,可以繼續做官,但仍舊免不了被士人鄙視,一般人不會幹。
李佑心很苦,許次輔簡直一語成讖啊,剛剛說要有幾年的耐性,就出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