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勞煩你。”
“陛下請說。”
“……我在紀國住了多年,與阿蕭從小一起長大,我對她……愛慕已久。如今天下已定,後宮無首,我有意迎娶阿蕭為後,不知國師可願做媒?”
鳳岐知道留深與紀蕭青梅竹馬,心中也覺二人十分般配。另一方面,他卻想得更深。紀侯是輔佐留深登基的頭等功臣,手握重兵,雄踞東方。他雖對蕭懷瑾十分信任,然而卻不保日後其子孫沒有二心。若是王族與紀國聯姻,一來蕭氏更加顯赫,二來紀國與鎬京的紐帶更加緊密。
“原為陛下效犬馬之勞。”說話間鳳岐已將其中利害算計了清楚,從容不迫地含笑回答。
兩人對燭坐談了一夜,直到蠟油燃盡方歇。
天明時謝戟驅車接鳳岐,只見宮門前立著個人影,分外清瘦蕭疏。人前氣勢逼人,人後卻這般頹唐,謝戟嘆息著想。師徒二人一道回了驪山,山中積雪未消,月色下一片銀裝素裹。山腳下鳳岐叫停了馬車,卻是要到酆獄去。謝戟知道鳳岐一去邯鄲三個月,心裡是無時不刻惦記著陸長卿的。看著他輕裘未解,銀髮拂雪,面上微有踟躕,卻又去意已決,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他暗想:不知會不會有一天,自已也會遇到這樣一個人,他能讓自己即使畏懼,即使痛苦,也仍然懷著相見的衝動。
國師是無法罔顧立場放走慶侯的,但若是慶侯能逃走,國師的痛苦反倒會減輕。畢竟從心底,他比任何人都想要讓慶侯自由。謝戟心中明白如鏡。
鳳岐留宿酆獄,陸長卿已經不在冰牢。在邯鄲時鳳岐已令霍秀將他帶出,安置在一座殿中。酆獄是座地下宮殿,這座殿是唯一一間半地下的建築,每日可以照到兩個時辰的陽光。鳳岐拎著壇酒,沿著下降的石階走到門前,走過外一重殿,撩開珠簾,進到內殿。陸長卿站在視窗,月亮只能透進來微弱的光,落在他身上,映得側影十分清癯。
聽到聲音,他望向鳳岐,轉身時手腳的鐵鏈嘩啦作響。
他聽謝硯說鳳岐回京了,卻沒想到他會突然來看自己。男人一頭雪發的樣子讓陸長卿有些陌生,然而那眉目間的溫柔神色卻是萬分熟悉的。
鳳岐大人美麗動人,然而這份美麗與他無關。鳳岐大人溫柔如故,然而這份溫柔也與他無關。他已經不再想要這個人,那強烈的愛和激烈的恨都不再糾纏他,他反而能夠與這個人和平共處。
鳳岐也不知自己為何會來,只是在鎬京街市的夜色中下了車,聽著塵世歡鬧的聲音,就感到難以抑制地想見什麼人的衝動。而他這樣孤獨的人,又能見誰呢。人的喜怒哀樂,只有和別人分享時,才變得有意義。一個人活在世上,在寂寞寒冷時,卻連個去處都沒有,連個能取暖的人都沒有,這樣活著又與死有何分別。
“冬至快到了,阿蠻添件新衣吧。”鳳岐柔和低啞的嗓音說著這樣的話,讓人不由生出暖意。
新衣不新衣,在這牢底又有誰看?陸長卿心中這麼想,卻沒有說出口。他生來本是溫善之人,對鳳岐既已不恨了,也就不再像過去那樣嘲諷。
“多謝記掛。”他淡淡地說。
鳳岐聽出他語氣裡的淡漠客氣,心中只道陸長卿還是記恨他。他不以為意地坐下來,拍開酒罈上的泥封,斟滿兩碗,道:“阿蠻,陪我喝碗酒吧。”
陸長卿實在不懂鳳岐是夜造訪的目的,他覺得鳳岐是個從不會做沒緣故的事的人。說是喝酒,或許要試探他什麼。也罷,他曾為自己喝過毒酒,陪他喝一杯又何妨呢。
陸長卿覺得,當他的天地還廣闊時,他的心很狹隘;而當他的世界狹小了,他的心卻反而變得寬大了。
鳳岐說喝酒,倒還真是喝酒。他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喝著,速度雖不快,卻是一碗接著一碗。陸長卿不知他在外面遇到了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