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滿臉滄桑,強硬道:“不要妄加罪名,世上豈有如此可笑之事?”
鄭直多勸了幾句,老人還是堅持是自己一人的罪名,畢竟問話時間有限。他交待好官兵要好好照顧老人,便和白真真離開了。
白真真難以壓抑自己的震驚和憤怒,問道:“是不是真的?王爺不是對你母親恨之入骨嗎?怎麼會為了保護一個亭子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來?”
“恨之切,愛之深;愛之深,也恨之深。”鄭直緩緩說道,越說臉色越是冰冷難看,“那些年,他會把我帶到那個亭子裡,把我吊在旁邊的樹上親自打上上百鞭子。他一邊打一邊說,丹姬,我恨你,也恨這個孽種。然後他會在亭子裡酩酊大醉,又摔破酒杯,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他還和我說過,我和這個亭子,是他的臥薪嚐膽的苦膽,讓他警惕美色,讓他絕情斷義,以後做事才不會出偏差。”
這簡直就是活生生的超級大變態啊!白真真想大罵,但想起阿正太可憐了,不想傷他的心,懦懦地向他靠了靠,緊緊握住他有些冰涼的手心安慰:“那麼沉痛的回憶,何必講出來?都過去的事,別再想了。”
鄭直面沉如水:“他把我當做苦膽,我也把他當做苦膽。回憶起來有多痛,我現在做事才多有動力。最開始我以為,他的一切只是來自恨意。但我自當官以來,翻查他的歷史案件,才知道他負債累累,十惡不赦,將世上惡事做絕。賣國土,燒村搶地,剝削百姓,草菅人命……他不過是打著恨的旗號橫行霸道,來釋放內心骯髒的慾望。我定要阻止他繼續行惡,才無愧於被戕害的無數奴隸和百姓。”
白真真覺得面前的阿正不一樣了。他的墩儒,他的謙恭是掩藏他內心狠氣的裝飾。他的內心世界,比任何人的更深更透,更猜不透。
作者有話要說:
☆、野蠻醫師妻管嚴
次日,鄭直和白真真穿著常服帶著一籃子蘋果漫步到一個貧窮的民居前,鄭直告訴白真真這是那個被拖著遊街的治水官員的獨生子居住的地方,自從老人獲罪,他兒子就搬到這貧民窟裡來,隱姓埋名。至於是怎麼查出來的,他說是林鈺兒寫信透露的。
林鈺兒的事鄭直向白真真全盤托出,白真真倒也不怪罪,只是翹翹嘴說:“我才不是愛吃醋的小女人。反正現在輪著我臉上寫滿‘贏’字了。”
“什麼意思?”鄭直不得其解。
“秘密,”白真真羞澀一笑,心想自己爭風吃醋,和林鈺兒互相謾罵的丟臉事蹟才不想讓阿正知道,阿正會瞧不起的。
既然老婆不想說,鄭直也不好再追問。兩人敲開了那人的門,出門迎接的是一個青年,約莫三十歲,面色蠟黃憔悴,他杵著一根柺棍,左腳拖在地上,一臉麻木冰冷:“請問,你找誰?”
“我是來探望張凡的,”鄭直說著提了提自己手中一籃子蘋果,“請問他在嗎?”
“我就是張凡,但我不認識你,”張凡說著想關門,卻被鄭直抵住門桓,他謙遜和善道,“張公子,我是你父親的朋友,今日攜妻子來你探望一二,沒有任何惡意,只是想隨便聊聊。”
聽到“父親”兩字,張凡立刻警惕起來,他抓住門的手有些顫抖,慌張道:“我父親沒有朋友,我不需要探望。”一邊說一邊使勁想關門,鄭直也不好用蠻力,怕顯得暴力粗魯,以後更沒有談話的機會。
眼看門就要關上,白真真急中生智,一腳往張凡殘疾的左腳膝蓋上重重踹去。張凡慘叫一聲倒地,捂住左膝痛哼起來。屋子裡衝出來一個老婦,看到地上躺著的人心痛地將他抱住,問:“兒啊,你還好吧?”
張凡滿臉冷汗,忍痛道:“娘,兒沒事,是他們……”他模糊地向鄭直望去,鄭直的臉,和記憶中脅迫他的那個人的臉有幾分相似……那個人,是世子趙世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