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皎先去後院看了會兒呦呦入睡,她蹲在榻邊,溫柔地看著兒子一會兒。小孩兒眉目越來越秀致, 睜眼後的神采與他生父越來越像。李皎看會兒呦呦, 心情變好了很多。她小聲與呦呦說話,覺得只要呦呦在,她怎麼都能撐下去。
另一個讓她能撐下去的人,李皎卻半天沒找到。
下午議事時, 鬱明陪她一起去議事堂, 後來大概是李皎太專注了,連鬱明什麼時候離開了都不知道。
黑雲壓覆,李皎望眼窗外的雪,轉身換身衣裳再次撐傘出門。她沒讓明珠陪伴, 現在逃難在外,明珠事情也多。李皎這次不管李玉怎麼想,先把明珠派去李玉身邊照顧。明珠理內務事, 其他侍女照料鬱鹿;李皎自己這邊,開始事事親為,沒太多侍女可用了。
李皎是在灶房找到鬱明的。天黑了,諸人皆眠,他一人窩在灶房。爐子上熬著藥汁,鬱明又自己做點兒膳食打發時間。之後藥熬好,他閒閒地開始用藥汁泡自己的右手腕。青年口裡叼著一塊麻餅,左手手指按著右手手腕,他皺著眉,當真忙碌。
一隻玉一般色澤的手從旁伸出,按在他手腕上覆蓋的紗布上。鬱明早知身後有人,他不動聲色地抬目,看到他老婆立在他面前,低頭幫他手腕按摩。李皎小聲說:「手疼了?你怎麼不告訴我,自己一個瞎忙活?藥是御醫開的麼,不是你自己瞎搗鼓出來的吧?」
鬱明一邊臉紅,一邊囫圇點頭又搖頭。
李皎手一碰他的手,他那點兒不自在就向周身散發。他方才還閒適,這會兒突然就開始手忙腳亂。他想吐掉口裡叼著的餅,卻覺得不雅觀;他用手去拿,想起左手染著藥汁,然後又連忙拿灶臺上的麻布擦手;最後才扔掉口裡的麻餅,同時左手腕一動,被他挽起的袖子也落了下去;同時間,他用麻布抹了把臉上的汙漬。
李皎:「……」
李皎被他弄懵:「你幹什麼這麼著急呀?我和你是夫妻,你什麼樣子我沒見過?用得著這麼避諱我麼?」
鬱明低著頭,看老婆給他包紮手腕。他心裡甜蜜,為李皎這樣照顧他;喉嚨總算嚥下去了那口餅,口上懊惱小聲道:「所以夫妻就是這點不好,我總被你看到不好的樣子。你看多了我邋遢的樣子,覺得我很普通,就不愛我了。」
李皎眉目噙笑,眼波流光,嗔她夫君一眼。
她夫君就是有這樣的好處,不管她心情多糟,跟他說一會兒話,看他幾眼那無所事事的淡然樣,她瞬間就能被他甜美的內心所感染,覺得歲月靜好,諸事皆順。李皎真的佩服鬱明這種本事,天哪怕塌下來了,他也不著急,仍然該幹什麼幹什麼。
腦子簡單的人就是心甜。
李皎問起鬱明的右手:「你不是好多了麼,怎麼又開始痛了?」她捧著他的手到眼皮下看,憂心忡忡舉一反三,「難道天寒了,會影響你的手傷?是不是就像那些打仗的人,身上傷多了,天一冷一潮,就全身都痛?」
李皎心口被自己嚇得七上八下,好似跟著他手腕一起痛起來。
鬱明抽自己的手,尷尬說:「不是啦。你不要多想!」
他抽了下,沒抽走。李皎抬目看他,清水眸子瞅著他,唇紅膚白,面容婉婉。他老婆貌美如花,將鬱明驚艷了一把,鬱明便沒好意思使大力抽走手。兩人沉默不語地對峙片刻,鬱明先認輸。他側了側臉,有些難以啟齒,卻還是小聲說了出來:「是我們逃出長安的那晚啦。」
「你最開始不是和江兄在一起麼?他那個廢物,光惦記著小翁主,全然忘了你。我趕過去的時候,你差點當著我的面摔得粉身碎骨。我救了你後,心情大起伏,有些後怕。大概是心裡怕,所以右手腕重新開始疼了吧。應該沒什麼事兒,過兩天就不痛了。」
李皎怔怔抬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