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的人熱火朝天;皇帝不愛那些,勉強作陪;眼睛只管往素以那裡斜。素以是個沒心沒肺的;不光瞧戲;還愛說戲。遇上了糖耳朵,弓著腰給她解釋,這是杜十娘,她遇上了白眼狼怒沉百寶箱。那個是大爺勸大奶奶;可著勁兒立規矩;烤火不許騎爐臺,鋪床不許叼菸袋。說到高興處眉飛色舞,皇帝見了也只能嘆氣。
恰逢軍機送急件過園子,他起身和太上皇告假,“阿瑪高樂,兒子手上有些事還沒辦妥,就先告退了。”
太上皇唔了聲,“你有事只管去忙,不必顧忌我們。朕瞧你晚上沒好好用膳,回頭叫人送湯餅過清溪書屋,你再用些,啊?”
皇帝斂著神應,“謝皇阿瑪體恤,兒子這就去了。”說著打一千兒,由御前總管伺候著往北邊去了。
素以看見他走,心裡倒有些發空。原本她是他的宮女,主子到哪兒奴才就該到哪兒。可自打有了這一層,再近身跟隨居然變得不好意思了。腳下沒挪步,只管木樁一樣杵著,倒是太后看了要笑話她,“你主子辦機務去了,你還不跟過去服侍,防著回頭要找你。”
她飛紅了臉,所幸融融火光下看不真切。既然叫夜色攏住了眉目,便故作鎮定道,“今兒奴才是跟著皇后主子進園子的,萬歲爺跟前有兩位總管照應,奴才就不過去裹亂了。公主愛聽奴才說戲,奴才還要給公主講關公戰秦瓊呢!”
“那怎麼好!她小孩兒家家,沒的耽擱你差事。”太后說著瞧皇后一眼,笑吟吟問,“你這兒還有話吩咐?”
皇后跟著打了半天的拍子,聽皇太后問話,搖頭說沒有,“我打發人上後扈處叫晴音去了,你還是回主子跟前吧!他用不慣別人,今兒連那貞都沒帶,端茶遞水還得是你。”說著咳嗽了下,“主子房裡要人伺候,你也別避諱了。他辦起差來沒日沒夜,你在邊上多勸慰些個,叫他仔細身子。”
皇太后說,“頭前兒太上皇提湯餅呢,你稍等一等,叫御膳房預備了你送過去。”
皇后和太后話裡話外存著要成全的意思,叫素以很難為情。忙蹲個福,跟著小宮女上侍膳處等候了。
太后因為她的長相難免對她多加關注,臺上演《滿床笏》也沒心思看,側過頭問皇后,“懿旨擬了麼?是個什麼位分?”
“我也為這事兒苦惱呢!”皇后蹙眉道,“按理她阿瑪官銜不高,她是宮女子出身,晉位一級一級的來,上手至多是個答應。可您也瞧見了,咱們爺那份痴念,怕給低了他心裡不痛快。我琢磨著,一氣兒晉貴人躍得太多了,怕不合規矩,額涅您說晉個常在怎麼樣?往後再慢慢的升麼,等有孕了晉貴人,生了皇子再晉嬪,都是可以的。我這麼處置沒問過萬歲爺的意思,自己心裡琢磨,沒人能商議,就想聽聽額涅的看法。”
太后靠著圈椅笑道,“規矩是人定的,當初我也是宮女子出身,老祖宗體念,給了個嬪位……當然了,宮裡人多嘴雜,爬得太高對她未必就好。畢竟底下人都看著的,越拔尖越遭人嫉恨,這點我是知道的。不過礙著皇帝面子,給個貴人的位分也不逾越。你和皇帝做了十多年夫妻,你又是個大賢國母,別因為一點兒小事傷皇帝的情兒,不值當麼,你說是不是?”
皇后想了想,皇帝對素以寵愛,少不得會提拔她父兄,將來晉位也沒什麼阻礙。這會兒索性給足了,也顯得她大方。多積攢點人緣,總有一天派得上用場。因點頭道好,“就依著額涅的意思給她晉貴人,這麼的她能有自己的院子,吃穿用度上也寬綽些。”
太后在她手上拍了下,“長線放遠鷂,度量大的人不吃虧,別光看眼前。”
這話撞進她心坎裡去了,皇后眉花眼笑,“額涅說得有理,我也正是這麼想的呢!”
那廂素以端著洋漆托盤往清溪書屋去,邁進院子,遠遠看見看見兩位總管哼哈二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