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望。但想到嵇無風還是要被做成人蠱,又心內糾結不捨。
只是,他們自然知道,自身實力不可能營救出嵇無風,留下來也是白白送死。掙扎片刻,餘下的幾個少年終究還是轉身而去,只剩下了沈雁回四人。
初春的涼風吹透了山林,江朝歡轉過身,目光掠過沈雁回三個,心中還在漫無邊際地胡亂想著:死在這裡倒也乾淨,雖然窮盡一生也沒能完成夙願,但也沒太多遺憾的感覺……只不過,兩年前,自己可以很容易地把嵇無風推出去,毫不在乎他的死活。可為什麼,現在卻做不到撇下他離開呢?
“沈副教主,你們……”他收斂心神,正要開口。
“貴教一再容忍,我們本不該不識抬舉。”沈雁回卻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越過他對桑哲道:
“但嵇無風被做成人蠱,我們還是無法坐視不理。”
他聲音清朗而堅定,並不是商量,亦非宣戰,只是坦然述說心志,卻也叫桑哲面色一變。
空氣霎時靜默沉重,連山色都被氤染得晦暗難明。江朝歡不解地望著他,終究沒說什麼。
空曠的山林中,不再有一絲聲音打攪,蟲鳥都齊齊靜默,彷彿也能感知到這緊張的情勢。
良久,桑哲才重新開口:“既然你們執意如此,我也不好強求。但他目下所在之處,只有我一人知道,你們該當若何?”
奇怪的是,桑哲語氣並無慍怒,卻反而像在和他們商討。
只是,他的問題,沒人能給出回答。
“就算你們找到他,又該如何帶他走出天鷲峰,確保一路安然回到中原?”
亦無人能答。
“假設他回到了中原,我們窮其一生也會派人繼續追殺。你們又能如何?”
絕望的沉默。
突然,桑哲竟極輕地笑了一聲。
“嵇無風想用自己的命換你們生機。知不可為而為之,你們的執著倒是與他不相上下……”
不知為何,他轉而開始了感慨,幽綠冰冷的眼眸中,依稀綻出與君山夜裡一樣迫人的光芒。
他素來死水般的神情活泛了起來,簡直像換了個人。或者說,終於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沈雁回幾人皆感驚疑,卻聽他長長嘆了口氣,似是自語般喟嘆:
“其實,嵇無風本與我教無冤無仇,若非他體內有傳承百年的神鷲血,我們也不必害他性命……”
“可惜……可惜他的血肉兼具神鷲之毒與自身生成的解百毒靈藥,本該是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甚至,可以比作幻化成人的神鷲……”
他袖手而立,目光已經飄遠,彷彿只是單純的感概,聽在江朝歡耳中,卻莫名有種哪裡不對的感覺。
“不過還好,神鷲雖然死了,卻留下了那群不中用的幼鷲母本。”桑哲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從他們身側踱步越過,繼續幽幽自語:
“若是連幼鷲也沒了,我教世代相傳的圖騰可就要徹底終結了……屆時,就算有一百個嵇無風,也是無濟於事。”
“福禍相依,天無絕人之路,這實乃主教大人庇佑之福啊……”
幼鷲……母本……幾人心念微動,皆覺他的話中似乎隱隱流露出某種意味,卻抓不住。
桑哲越眾而過,已經忘記了他們一般,飄然走遠。江朝歡定定地望著他的背影,那不合時宜的慨嘆在他心裡一遍遍迴響,電光石火間,他驀地明悟,一條從未想過的道路赫然鋪陳在他眼前。
希望如明明滅滅的火苗,灼熱卻未必能抓住。他急切開口,聲音幾乎有些顫抖,生怕下一秒這火苗便重新熄滅:
“只要幼鷲死絕,再做人蠱便毫無意義……是這個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