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謝言的字。
怎麼會是謝言?是謝言授意士兵將我帶來這裡的嗎?他為何要這樣?他不是恨不得將我挫骨揚灰的嗎?
不,興許他就是將我抓來挫骨揚灰的。
我整個腦子都亂成了一團漿糊,還沒來得及品出個中的滋味,屋外就傳來一連串輪椅滾過地面的車軲轆聲,那聲音不大不小,由遠極近,是謝言來了,現在我不僅是腦子混亂了,心臟的跳動也急促得要從我的嗓子眼跳出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眼看著輪椅的聲音離得越來越近,我只能重新爬到床上去,強迫自己緊閉雙眼,假裝自己從未醒過。幸好這間閣樓建得甚是宏大,過了一會兒,推門聲響起的那一刻,我的心跳終於平復了下來。
車輪滾動的聲音朝我這邊緩緩靠近,來人並未發出任何聲響,而是操縱著輪椅,不斷地向我靠近,一直到輪椅堪堪挨近看床沿,我才聽到滾輪聲戛然而止,像是被命運摁住了咽喉的燕雀哀鳴。
我不知道謝言準備做什麼,只盡力將呼吸放緩,掩藏在錦被之下的手指蜷起,緊緊抓住床下的被褥,我於心神不靈中卻依舊感覺到兩道熾熱的視線落在我面上,甚至還能聞到謝言那種身上常有的若有似無的冷香,像凜冬傲雪的寒梅香氣,又像清新冷淡的青松葉。
謝言就這樣盯著我看了許久許久,也不知究竟是在看些什麼東西,他的眼神炙熱似火,帶著灼人的溫度。
我於長久的靜謐中慌得就要露出馬腳,卻忽然聽見很淺的一聲輕嗤,隨後便有微涼的觸感落在我面上。
謝言的手指如同戲耍一般,先是落到了我的睫毛上,撥弄琴絃一樣地輕彈兩下,又微不可察地刮過我鼻尖,來到了我的唇珠上,帶著薄繭的手指惡意地碾/過那微微翹起的唇峰。
他手上的勁兒並不小,令我不自覺就蹙起了眉頭,但我依舊堅持要裝作昏迷,只因我還未想好要如何面對謝言。
我現下根本管不了旁的事,光是想到接下來劍拔弩張的場面,就恨不得永遠不要醒來。
但謝言從來都不會遂我的心願,他將我的嘴唇揉得紅腫後,又對旁處起了心思,指尖慢條斯理地挑開了我的衣襟,正要探入其內。我終是無法忍耐,伸手死死地擒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行為,用力地睜開了眼,霎時間對上一雙冰寒冷沉的灰眸。
謝言的神色並沒有因為此番變故,而流露出半分驚訝,反而顯得過於冷淡疏離,此時月光西移,他周身都籠罩在朦朧的月色當中。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黑的錦衣,絲綢的質地上乘筆挺,胸前蘇繡金絲勾勒了一隻姿態驕矜的仙鶴,它正引頸望向天上的朗月,一身柔順的翎羽似流動的金波,看著貴氣逼人,矜貴的姿態像極了眼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比起在城樓前的匆匆一瞥,現下我終於能將謝言看得更清楚仔細,不過是短短的半年光景,他周身的氣度便與半年前大相逕庭,幾乎是脫胎換骨一般的變化。
曾經的他日日身著縞素白衣,會對著我委屈地垂淚,會追著我討要一個擁抱,會用那雙含著融融冬雪的灰眸看我,像一頭被馴服後慘遭拋棄的兇獸。
他被磨去了利爪,奪走了戾氣,收服了獸性,最後得到的卻是欺騙與羞辱。
我永遠記得他在天牢中的滿身血汙,他的雙腿斷了,明明狼狽得像只鬥敗的獸類,但他的眼睛卻是明亮的,眼眸中濃烈的恨意,像一盞永不熄滅的燈火,刺入我鎖骨的犬齒,這些無一不在提醒著我,謝言恨我,他恨不得將我剝皮抽筋,嘗盡他所受之苦。
我本以為此間的恨意滔天,他應該會對我嚴刑拷打,至少也要讓我斷上一雙腿,但他並未成行,而是這般用幽深如墨的眼瞳看我,那雙眼像沉沉的大海,令人忍不住沉溺,卻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