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意外,但又好像並不意外,念深帶著他走到珠簾外站定,對著裴元灝和我行禮:“兒臣拜見父皇,拜見青姨。”
“草民拜見皇帝陛下,拜見大小姐。”
我急忙起身,裴元灝對著他們做了個手勢,玉公公這才撩開珠簾,兩個人走了進來。査比興還是之前一樣,一身布衣,但是顯得十分精壯挺拔,看著我,還衝我笑了一下,我這個時候實在沒有心情跟人玩笑,只輕輕的點了點頭。
裴元灝看了看他們身後:“太保呢?”
念深一聽,急忙說道:“皇上,老師他今天舊疾又犯了,實在過不來,兒臣不忍心讓他再受累,所以就讓他留在集賢殿了。”
裴元灝的眉頭皺了一下。
不過,他並沒有太生氣,或者說這個時候不能把太多的精力放在生氣這件事上,但我也知道,他當然是很希望傅八岱能在這個時候出面,畢竟眼下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能謀國者未嘗能謀事,能謀事者未嘗能謀國,傅八岱算是個能謀國,亦能謀事的全才,卻在這段日子越來越傾向於蟄伏,如今吳彥秋一走,他再不出面,難免會讓皇帝焦頭爛額。
但幸好——
我抬起頭來看著太子身後的査比興。
還有他。
裴元灝也看了他一眼,冷冷說道:“你這位老師的病,這兩年就一直沒好過,難道是好不了了嗎?”
査比興哈哈的笑道:“老師的病是心病,心結解開了,自然病就好了。”
裴元灝道:“他的心結是什麼?”
這一回,査比興沒有說話,只是轉了轉那雙琥珀色的眼珠,看向我,然後“嘿嘿嘿”的乾笑了起來。
他到底還是剛從書院出來沒多久,帶著學生氣,沒有人敢跟皇帝這樣說話說到一半就自己斷掉。裴元灝看了他一眼,又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我,臉色越發的不好看了一些,眼看就要發作了,而査比興立刻一本正經的說道:“天下太平!”
“……”
一時間,裴元灝的火氣被哽在了喉嚨口,而我和念深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半晌,他瞪了査比興一眼。
査比興還是嬉皮笑臉的,倒是旁邊的太子念深恭敬的說道:“對了父皇,我們在過來的時候,老師跟兒臣說了一句話。”
裴元灝立刻看向他:“什麼話?”
“老師說,日子不太平,錢要緊著用。”
……
在場的幾個人呼吸都停頓了一下。
日子不太平,錢要緊著用?
這句話,是尋常老百姓家裡常會說的,帶著幾分泥土氣,對於裴元灝和念深這樣身在天家的天子驕子來說,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理會到這句話的意思。
不過,傅八岱卻讓太子特地給皇帝帶來這麼一句話。
日子不太平——這自然是指眼下裴元灝面臨的局面,草原的洛什、江南的裴元修,還有四周蠢蠢欲動的那些豪強,以及潛伏在暗處的,他看不到殺機。
錢要緊著用……
這句話,讓我一時有些怔忪,但突然我想起來,就在剛剛,裴元灝才跟說過的一句話——從今天開始,戶部就會大亂。
對了,戶部是掌管財政的,也就是管錢的,每一年開春,戶部都要進行兩項巨大的工作,一是核對上年各部的用度,銀錢的流向;二一個,每年的重中之重,就是商討新的一年裡,各部的銀錢的調配,以支援一年朝廷的開銷和運作。
這,是每一任戶部尚書最重要的工作,國家的平衡,百官的呼叫,甚至於精細到每一個衙門的運作,每一個官員的升遷外放和調遣,都在他們的核算範圍內。
我知道,今年因為要陪伴太子一同前往河南督查黃河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