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下雪。”
將她送出門的凡娜好奇地轉過視線:“你看不到雪花?”
“看不到——但能感覺到,”阿加莎輕聲說道,“我現在的視野中多了很多東西,卻也少了很多東西,這需要很長時間適應。”
她慢慢收回了手,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微笑:“不過有個好訊息是,我現在再也感覺不到寒風的冷峭了,因為不管穿多厚的衣服,點起多少爐火,我都感覺這個世界……一樣冰冷。”
“……抱歉,我很難想象這種感覺。”
“哦,不必在意,其實這對我而言也不怎麼困擾,”阿加莎笑了笑,慢慢握起拳頭,而伴隨著力量的匯聚她那遍佈全身、縱橫交錯的“傷痕”中漸漸浮現出了些許幽綠的火焰,那火焰在她體內流淌,竟如同血液一樣,“這樣的話,會好一點。”
凡娜沉默了幾秒鐘:“如果船長知道了你把他賜予的火焰拿來取暖,他的表情大概會很精彩。”
“他是個怎樣的人?”阿加莎收起了火焰的力量,突然很好奇地問道,“他平時……會很嚴厲或者可怕嗎?”
“你感覺呢?你已經與他接觸過兩次了。”
“我感覺所有的資料都與真相存在偏差,他遠比我想象的要平和友好,但……或許我更應該用‘祂’來稱呼,我不知道該不該按照凡人的標準來衡量一個像祂那樣的存在。我知道祂曾是個人類,但亞空間……你明白我的意思。”
凡娜思索了幾秒鐘,輕輕搖頭:“其實我並沒有追隨他很久,大概也給不了你很明確的答案,但我可以告訴你我也曾和你有過類似的擔憂——而最終的結果是,風暴大教堂做出了安排我這個審判官乘上失鄉號的決定。就像鄧肯船長選擇相信一個‘贗品’會具有人性,我們也相信……或者說,願意相信,鄧肯船長的人性,畢竟……”
她突然停了下來,抬起頭仰望著雪花紛揚的天空,過了片刻才彷彿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道:“畢竟,這個世界太冷了,如果連我們自己都不再相信希望,那這片無垠海上就真的只剩下寒風料峭了。”
阿加莎一時間沒有開口。
凡娜則在幾秒鐘的安靜後突然問道:“你對船長的建議怎麼看?”
阿加莎陷入思索過了一會才帶著複雜的表情開口:“讓海霧艦隊進城……說實話,我甚至不知道這到底是會讓城邦恢復秩序,還是會帶來更大的混亂——你們已經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一段時間,你們也應該很清楚,對大部分寒霜人而言,海霧艦隊意味著什麼……”
“對大部分普蘭德人而言,失鄉號也很恐怖——但相信我,在一場恐怖的大災難之後,人們的‘接受能力’真的會達到一種很誇張的程度,站在群體角度,對安穩生活的嚮往是會壓倒很多顧慮的。”
“對安穩生活的嚮往嗎……”
阿加莎輕聲說道,隔著這已經失去生機的軀殼,她感受著這雪夜的寒冷,不知為何,她卻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五十年前,當那場大起義爆發的時候,似乎也下著雪。
“我會與市政廳的官員們慎重討論這件事的,”她彷彿下定了決心,轉頭對凡娜說道,“而從個人角度,我會支援這件事情。”
“我們都希望諸事安好。”凡娜說道。
“是的,我們都希望諸事安好。”
阿加莎重複著,隨後她擺了擺手,邁步走向正停在街頭的那輛懸掛著教會徽記的蒸汽車。
但剛走出幾步,她又突然停了下來。
“還有什麼事嗎?”凡娜好奇地問道。
“一些……私人方面的問題,希望沒有顯得過於冒犯,”阿加莎轉過頭,表情似乎有些古怪,猶豫著問道,“你……真的曾經從山崖一躍而下,斬殺子嗣之後又安然返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