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下來,思齊她們跟著大叔走過不少農田,撒了不知道多少種子。她們也不是熱愛勞作,畢竟穿的不是以前經常穿的衣服,粗布麻衣,有風的時候稍顯涼快,但烈日當頭的時候,這些看似輕便的衣服則變成了束縛著每一寸肌膚的牢籠。和頤身上已經起了一些小紅疙瘩,衣服的紋路無時不刻都在摩擦著它們,讓和頤不得不換上她那些精緻的短襖。
她們也不是因為無聊,畢竟還有書可以讀,而書又可以看幾遍、幾十遍。她們之所以每日都跟著大叔下田,只是希望能一點一點向田裡的孩子滲透著讀書的好處。
思齊二人每日不施粉黛,和一般的農婦一樣來到田裡,她們以為這樣就可以讓這些去過學堂、沒去過的學堂的孩子不對她們的言說產生抗拒。
連著一個月的農務,不消說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和頤早就已經不能消化農田的勞作,就連思齊也有些承受不了了,畢竟思齊雖然在籽塢長大,但下田幫忙的事情可能也只是停留在她四五歲記憶中了。
兩位過著十幾年金枝玉葉的生活的姑娘,在農田的時候腰已經累得彎不下去了,只好直著腰撒種子,撒兩下便伸一伸腰。
就當思齊端著種子扭著腰的時候,旁邊的小孩兒便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木框,用略顯鄙夷的目光看著她。
“你這麼撒,風一刮就都飛了。”
這個男孩兒穿著米黃色的麻布上衣,頭上繫著頭巾,約莫六七歲的樣子,面板黝黑,手臂上已經曬出了一塊塊斑痕,手背上則勾著些細紋,指甲裡也藏著泥土。
“不好意思。”
思齊訕訕地看著她,一時有些羞愧難當。
“你是書院的先生吧。怎麼來這兒了?”
又是熟悉的對話,這樣的對話這些日子思齊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
“先生,這兒不適合你。”
“怎麼說?”
“你們的長篇大論,只適合給那些沒有溫飽憂慮的人。”
以往對話可能就在這裡結束了,或者陷入掙錢的漩渦中。只不過這次有那麼一瞬間,思齊的無力感突然消失了,她的語氣中一下子充滿了希望。
“你們不想掌握自己的命運嗎?你們不想不受他人影響,過屬於自己的生活嗎?”
“我們都是靠天吃飯的,何來自己的生活……”
“你們可以讀書,可以有新的知識,你們可以改良種植方式,早晚有一天可以不再靠天吃飯。南陽就是這樣,幾年前大旱,照樣是豐收年。”
“讀書?先生,真的是書上那些字兒有用嗎?是錢。”
“你們南陽有錢,也願意把錢往這些地方砸,而玉峰城的農田沒那麼重要,他們有錢的話不如去看看哪座山裡還有玉石可以撈。”
男孩兒看也沒看思齊,正弓著腰,一把一把撒著種子,思齊則跟在他的旁邊,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
“你年紀這麼小,就不想著去城裡看看?”
“去城裡?哪兒來的錢?這兩年稅收越來越重,我們家以前還能做點兒手工貼補家用,現在就困在這地上什麼也幹不了。”
“你們的稅收那麼重,不想擺脫這種壓迫嗎?”
“誰不想過得輕省一點,但那兒那麼容易,動動嘴皮子就能擺脫壓迫了嗎?”
“讀書可以改變思想,思想變了,壓迫就少了。”
“那流彩起義了,他們讀過書嗎?隨隨便便就拿著棍棒捅了整個城邦。”
“先生,思想這種東西,你們說什麼思想是對的,就是了,我們不考慮這些。我們啊,操心的是自己的肚子,我們種出來的糧食管你們的溫飽,卻未必管的了自己的溫飽。”
說完,男孩兒就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幾個木框走遠了。思齊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