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挾天子,那麼桓玄極有可能矯改詔書!
此等陣仗與封賞,幾乎等同於監國,丞相乃百官之首,揚州牧及徐州刺史幾乎攬盡江左八郡最重要的兵權,可謂總攬軍政。晁晨緊了緊披風,決定不能坐以待斃,得想辦法牽制桓家,不能重蹈當年桓溫權勢熏天的覆轍,更不能讓其成為第二個司馬道子。
湊熱鬧的人追著車尾去,漸漸行遠,曹始音見晁晨還未動作,先聲詢問:「君上,要先去桓府酒宴麼?」
晁晨搖頭,緊握他的手,目光懇切而堅定:「曹大哥,你知道為何這次我定要你來?你過去可同玉夫人感情甚篤?想辦法跟著這人,最好能找到證據證明假詔,一旦獲取,不要聲張,我自有安排,眼下我先登城闕將他們拖住。」
所謂慶典之日,同時也是司馬道子流放之日。
曹始音領命離去,晁晨生有敗興,面無表情迎著料峭寒風,只覺得晉室百年江山,再也頂不住天傾星落。
江左苦於司馬道子倆父子久矣,見其伏法,建康的百姓皆歡呼雀躍奔走吶喊,直呼桓玄大英雄,甚而還有許多江湖客不遠萬裡來觀,一時間人頭攢動,城下烏壓壓一片,堪比上元節中宮燃煙火與民同慶的盛況。
與那些發自內心的質樸笑容相比,城上各異的表情堪稱精彩。
來觀禮的人中自有百官,百官裡頭曾與桓家勢同水火的臉綠得如同吃了蒼蠅,當年阻桓溫奪權的王謝兩家要穩重的多,但先人逝去後,後輩子弟無不唏噓,眼見梟雄勢起,無能亦無奈,性子激進些的破罐破摔,在心裡罵一句:該他桓家的!
今日還有一件大事。
宮中的內侍亮嗓,宣讀詔書,將會稽王流放苦寒之地,以警示天下。
城樓下登時群情激憤。
眯著眼一副困得瞌睡計程車族子弟臉上的表情一舒,突然又釋懷,桓家的勝利,似乎也昭示世家門閥的勝利,所謂拱衛的皇權,終究一紙空言。
被砸了幾片菜葉同兩個臭蛋的司馬道子,忽然以手指天,破口大罵:「說我亂政,證據呢!我為司馬家,何錯之有!他桓敬道領兵公然包圍建康宮,他才是反賊!」
桓玄加封,還未登樓,但其麾下幾員大將卻在當場聽了個真切,氣得臉紅脖子粗。
就在欲拔未拔劍之時,另有一道清朗的男聲飛來,喝斷會稽王的咒罵:「你耽荒曲糵,信惑讒諛,殘害忠良,即便並非反賊,也是禍國佞臣!至於桓將軍,那清君側,辨忠奸,奉公守紀,何來逆賊之說,不過窮途末路的亂攀咬!」
來者正是「雪友居士」蘇無。
這時,人群中的孩童跟約好似的,忽地唱起《雲中詩》:「相王沉醉,輕出校命。捕賊千秋,幹豫朝政。(注2)」
司馬道子辯不過他,氣滯難言,蘇無趁帝師閣閣主負傷失蹤,桓玄擁兵自重局勢堪亂,江湖廟堂人心惶惶之時,借東武君大漲聲勢,以其名頭,揭露司馬道子從前所做惡事,後又直接宣佈,拏雲臺上下皆投靠桓玄。
「諸位,且睜大眼睛好好看看!」
蘇無一擊掌,血書證據從城闕上放下,一直滾落前排百姓的腳邊才止,眾人仰頭上望,當即是驚怒交加。怒的是建康城中百姓,驚愕的卻是旁觀的南武林豪客,他們本為東武君聲名所吸引,對這突來的站隊感到極為不安。
司馬道子青筋暴跳,像是要咬碎那一口銀牙:「蘇無,你竟擺我一道!」
「此話何意?」蘇無微微一笑,「會稽王可別血口噴人,這上頭條條款款,可有哪條是在下所為?倒是殿下您,幾次三番以此威逼利誘我拏雲臺中人,若非我等從中斡旋,只怕早作刀下亡魂,今忍辱負重蒐集證據,就是為大白於眾,蘇某敢言,幸不辱命,無愧於君上,無愧於晉國,無愧於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