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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近了,卻是幾個賨人。

一瘦弱少年在前奔,慌亂失措,冷汗涔涔,眨眼便被後頭拿著虎紋柳葉劍,操著矛戈的族人抄道追上,團團圍住。

這巴山賨人本就帶著些荒蠻的氣息,瞧著可比那些耍兩手花拳繡腿的江南白麵郎狠戾得多,就這陣勢,晁晨也駭了一跳,只疑心是否撞破人家的秘辛。於是,他忙向後頭的僻道比劃手勢,示意公羊月莫管閒事,畢竟西南蠻多自成風俗規矩,入其俗,自該從其令。

公羊月卻將他按住,藏在堤岸邊綠植灌叢後,示意屏息靜聽。

「咎二,前已無路,莫要再跑,且問你,可是你毀去神犬石?」當中一身肥膘的光膀漢步出,拿著利器往前一送,喝問道。

名喚咎二的小個子卻是口舌不利,半天捋不直舌頭:「是……是……」

另一馬臉長衫,身披蓑衣的老人嗆聲道:「你是承認了?跟我們去見族長!毀壞神石罪無可恕,念在你年齡且幼,乖乖束手就擒,族長會網開一面!」

「是……是他自己裂開的!」咎二一個大喘氣,抱著雙臂哆哆嗦嗦。

「放屁!」那光膀漢子怒罵一聲,「神石立盟七百年,好端端的為何會裂?羅家的三大爺說了,今兒午後,就看你龜兒子在那兒鬼鬼祟祟,還不從實招來!」

咎二大呼冤枉:「二十年前,不……不就裂過一次!真的不是我!」任他如何以頭搶地,大聲吵鬧,那些人卻咬定是他所為,拿上繩索,綁了人便走。等到動靜消弭,聽牆角的二人這才跟了出來。

晁晨聽得稀里糊塗,大致能明白是犯了事兒,但看那小子磕頭樣,卻又滿是狐疑,轉頭正打算敦促公羊月離開,卻發現他正凝眉深思,心尖一動,遂脫口問道:「你能聽懂他們說的話?」

公羊月點頭,便把方才的爭執複述了一遍。

晁晨不解神犬石為何物,公羊月便領著他沿嘉陵江畔行,走到城中最大的碼頭,伸手指著不遠處壩子上,彩結條幅攢聚的正中心那塊神聖不可侵犯的巨石。石頭背後有兩條碩大的皸痕通體貫穿,地上還有些渣滓,但看那樁子麻繩圍攔三圈的架勢,想來是族有禁令,以至於無人敢近前收拾。

「秦篆?」晁晨緩走兩步,探頭細瞧,一眼認出正面的字型後,忙向四下的鋪子張望,酒旗招牌上的文字,隸書漢語,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彎拐扭曲,形似符籙雲篆的字型。他倒是覺得奇怪:「這巴郡的碑,怎生不刻自己的字?」

公羊月反問:「常璩寫的《華陽國志》看過沒?」

尋常學子半生鑽研五經乃是常事,即便愛讀史,也多為正史,這九州何其廣大,地方誌數不勝數,哪又看得過來。何況,如今江左風氣乃重談玄,這類典籍,更是無人問津。

晁晨將這名字反覆唸了又念,許久才想起這麼個人物:「你說的是成漢那位亡國皇帝李勢的散騎常侍常道將吧!書未嘗拜讀,不過人倒是有所耳聞,聽說大司馬桓溫當年伐蜀滅漢,他隨歸義侯遷徙建康,本也是位頗有抱負的良才,卻因蜀人身份而遭到排擠打壓,往後官場卻無訊息,看樣子是閉門著書去了。」

江左門閥之複雜,想要躋身其中,又哪裡是件容易的事。

「晉國宗室多任用中原的簪纓望族,此外還有江左吳郡老四大家守著呢,怎麼也輪不到旁人,」公羊月謔笑一聲,輕蔑中又參雜些無奈,「常璩有一位故友,姓沈,號鐵筆夫子,他逝前將親筆手書的《華陽國志》留贈沈夫子,此書就藏於蜀中,我少年習劍劍谷,閒來時偶得,便一閱而盡,頗多感慨。」

「神犬石立於先秦昭襄王時,賨人先祖除白虎禍患,為秦王大讚,因而封賞,結為同盟,故人故國雖不在,但歷來這東西被看得十分重要。」

晁晨的心像被緊緊攥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