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82頁

丁桂砸吧嘴,跌跌撞撞扶著石牆爬起來,伸手擋了一把刺目的日光,依稀辨出回家的方向,搖擺著走出了城。

官道上迎面碰著個推板車的老翁,他有意識避開,卻沒曾想路有坑窪,車軲轆陷落。板車上壓著幾大捆新苗,老翁昏聵,扶著車轅使勁想硬推出去,結果車沒推動,自己卻別著腿,連著整個車一塊兒側翻。

晁晨追上來搭手,卻給丁桂搶了先。

那醉鬼退了回來,單手扶正,直接抓著側沿往上抬,硬生生把板車給抬出了窪地。老翁喘上兩口粗氣,想拱手道謝,然而那醉醺醺的人已走出老遠,再回頭,是個青衣先生追到車前,叫他很是疑惑。

藏是藏不住,晁晨大方跟著,丁桂只偏頭瞥了一眼,沒有驅趕,似是默許他的追隨。

等到了山坳,村裡人來來往往和他熱絡招呼,晁晨不自覺心又軟了。今兒沒給順兒娘拉去侃大山,晁晨一路跟到坎上,眼瞅著丁桂在進屋時腳步發虛,磕在幾塊白石頭砌成的臺階上。

那階梯不整,斷紋處形成鋒利的稜角,就著那魁梧的身軀,跌一跤可摔得狠。

看他半死不活躺在自己腳邊,晁晨認命似的,把人半拖半扶弄回了石頭屋。屋裡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毫不誇張——正中一張只鋪了一層薄褥的石榻,鍋灶堆在一角,一張條案一面竹蓆,和著牆上掛著的亂七八糟的狩獵工具。

血水浸濕褲腿,丁桂咬牙撕開布帛,想就著碎褲腿包紮。

怎麼著身邊也跟著個神醫,晁晨該有的常識是一點不少,忙制止:「你腿上都是泥,髒得很,得用淨布裹纏,我去燒點熱水,先濯洗傷口……」說著,他先往附近人家要了點白布,而後趕回來燒水。

灶上倒是有口鍋,就是看著像幾個月沒動過,全是灰,晁晨又挽起袖子涮了一遍,這才搬來乾柴生上火。

自打公羊月說了那句「洗手做羹湯」後,事態似乎當真朝著奇怪的方向發展。

等忙完種種,晁晨轉頭一看,頑固的丁桂已經就著那破髒布把傷口纏裹好,翻轉身子面牆而臥,哼都沒有哼一聲。地上沾了些草藥碎葉,像是從榻下一個破瓦罐裡灑落出,對於獵戶人家,常備止血草藥倒是不奇怪。

晁晨反倒不氣他,只是有些氣自己。

丁桂冷聲冷氣地說:「死不了,你滾吧。」

晁晨轉身出門,衣服帶子勾在門前一捆壘一捆的乾柴上,一不留神拉塌成片,他忙撿回來復原,卻在木枝間發現一隻瓦罐,罐上有蓋,揭開一看,裡頭塞了不少烤棗桂圓和茶葉——

這種烹煮的方式晁晨見過,在出敦煌的路上,隴西的氐羌人管這個叫「罐罐茶」,雙鯉尤其愛喝,叫他印象深刻。

氐羌?

晁晨柴也顧不上擺弄,搬起瓦罐進屋,把大鍋裡的水倒入,換到爐子上煮。

俄頃,烤棗桂圓的甜味和著茶葉的芬芳,氤氳滿整個屋子,丁桂鼻頭動了動,坐不住,翻身要起,扯動傷處倒抽一口冷氣,齜牙咧嘴瞪著晁晨:「你為什麼還沒滾!等等,你在煮什麼……你……」

「咕咚——」

晁晨把灶旁的小碗洗淨,重重擱在榻邊,又順手乾脆將整個瓦罐端了過來,用破布包著,倒出茶湯,蠻橫地抬手:「喝!醒酒!」

都說老實人不發威則已,一動怒臉白得嚇人。

丁桂噎聲,好半天才找回點氣勢,連茶帶碗一塊給掀飛出去:「滾!老子叫你滾啊!」

晁晨沒有走,而是不自覺模仿起公羊月平日嘲諷人時的態度和語氣,居高臨下望著他道:「你是氐羌族人?」

丁桂沒開腔,但臉色大變。

晁晨頓了頓,佯裝出門去,又道:「你不說,我去綿竹一個一個問,總有人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