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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月聰明,看在眼裡,幾次悄悄化解危難,但並未直接撕破臉幹架,一則是這種事從他入谷起,便心知肚明絕不會少,就算爭論和反擊,在別人的地盤上,自己一個外來者,根本不會有人幫腔,再者,以他現在的武功,單挑都不一定能勝,更別說打群架,唯一能做的就是先蟄伏,以後再討回來。

不過次數激增,卻也不勝煩擾。

不得不說,夏侯真在某些方面,確實很有用處,於是他故意當著人面中過幾次招,尤是一副不爭不辯,默默忍受的悽慘模樣。夏侯真難得動怒,依次捉人來賠禮道歉,且還嚴肅警告,劍谷養心收性,不得做這般下流烏合之事。

那天,把夏侯真領來的烏七八糟的人全都趕出門後,他獨自坐在窗前,看著庭院中的紅葉出神——

他不是不知道夏侯真的熱心腸,但心裡如何也無法接受他的好意,就像有的人終究不同路,有的人一輩子也無法成為朋友。

自那以後,公羊月依舊我行我素地過日子,只是遇到夏侯真不再冷言譏諷,乾脆遠遠見著避開了事。

再一次相見,是在講學課上。

這種文課,公羊月一貫是打瞌睡混日子,可是那日講《道德經》,正說到第三十八章的「上德無為而無以不為,上仁為之而無為」,教習大談上德之人順應自然,積德行善並非出於私心,上仁之人,雖將仁善有意推而廣之,但也是於天下一視同仁,並且教諸生要學做上德、上仁之人。

說上頭,便牽頭互論。

放到往常,公羊月雖有些不屑,但還不至於出頭髮表駁論,但原本的教習偶感風寒,眼下不知是哪位師叔伯頂替,見有人不聽講,公然挑釁他的權威,立刻暴躁發作,對著公羊月迎頭痛批。

也不知哪句傷心,公羊月站起身,冷笑與他辯:「仁善,我沒意見,但一視同仁,未免太可笑,人心惡念迭生,像是這般不知世態炎涼,只於山中空談的你,根本不知道人性的陰暗可以到何種無法想像的程度!」

教習把書拍在書案上,義正詞嚴道:「人性本善!」

「人性本善,所以才會說無為而為,隨性而為,那如果人性本就不善呢!」公羊月瞪大雙目,眼尾通紅,「這種課沒有聽的必要。」

他踹開桌子頭也不回離開,教習勃然大怒,已然忘記課堂,提劍而上要將他捉回來,卻被在外等公羊月的夏侯真攔住。夏侯真好言安慰,又說會替師伯教訓,自己跑去追人,那代課教習也覺得自己一長輩親自追著個小輩跑,實在掉價,那夏侯真他又素來放心,便頷首允諾。

公羊月沒有回屋,而是一路下到溪澗,坐在大石頭上打水漂。

冷靜下來後,心裡只覺悲涼,當年這「人性本善」四字,還是他牙牙學語時,他爹手把手教他的,可公羊啟失蹤後,曾經出入門庭的朋友,卻在一日之間如人間蒸發一般消失無蹤,他想託人尋覓,卻苦於無門。後來代國亡滅,得知身世,代人排斥他,而晉人又痛恨他,說他祖父老爹,都是叛國者,說他為了榮華,親手殺了髮妻。

他不信,他努力辯解,他告訴所有人他爹最愛的詩是曹植的《白馬篇》,最愛誦讀的詩句是「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注)」四句,他想告訴所有人,他爹親手做了許多風鐸,因為他曾說他最愛風,而他娘叫風如練。

公羊月永遠也忘不了,公羊啟指著竹簡,一字一句教他讀詩的神情,永遠也忘不了,大風天他站在簷下,聽角鈴聲的樣子。

那樣的人怎麼會是叛國者!

那樣的人又怎會手刃至親!

可是無人信他。

他從雲中盛樂城流亡到陰山,又從陰山漫無目的四處走,李舟陽尋到他之前,他遇見過許多人,遭逢過各種奇事,被騙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