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山無樹無人而獨繪河,卻是有些難畫,晁晨忙問:「除了河,就沒有別的?」
「我記得兩岸潮平,」公羊月站起身,指著鐵匠棚子外的蒼茫草原,大聲說,「對,就像那般,平遠開闊……」
晁晨畫出堤岸。
「不對,原野平,但河水是九曲蜿蜒的,像這樣,」公羊月在空中比擬,但瞧他一臉懵懂,直接從後握住他的右手,在地上拉出一條彎拐的曲線,「就是這樣,你試試。」
鼻息的熱氣噴在頸窩,教人只覺得瘙癢難耐。
「你這畫得也太醜……」晁晨笑著轉頭,聲音戛然而止,就在他的唇角擦過公羊月的下頷而微微失神時,後者無知無覺,已逕自把話往下說。
公羊月不悅:「哪裡醜?」
晁晨默不作聲,提腕運勁,在他落下的兩筆上細描,若不是石子稜角粗大比不上畫筆尖,還能細如春蠶吐絲:「這高古遊絲法雖是繪衣褶,但用來描河中波濤,倒也是妙。」
「你這才醜,」公羊月不服氣地哼聲,最後又不情願贊道,「但還挺像。」
雙鯉坐在牛羊圈的柵欄上吃糖,兩眼笑如月牙:「十七,你有沒有覺得,離開巴蜀以後,晁哥哥和老月的關係好上不少?從前放一塊兒必定吵鬧,而今卻還能一起做風鐸,」她將手攤開往前送,把餘下的糖分給喬岷,「我希望這條路再長一點,走得再慢一點……」
喬岷拿劍來挑。
雙鯉佯裝生氣:「喂喂,我手要是戳壞了,我耍潑撒賴也要阻止老月去代國!」說著,還故意朝劍尖虛握。
喬岷侷促地轉動眼珠子,默默收回劍,緊張兮兮地伸手去拿。
「這就對嘛!」雙鯉麻溜地把糖拍在他手上,愉快地說,「其實剛才的願望不是許給老月他們聽的,是許給你的。十七,你辦完事是不是就要回高句麗了?你是七劍衛的衛長,不能擅離職守吧……」
聞言,喬岷眼前一亮。
「那你以後是不是永遠不會來中原了?」雙鯉一雙漆黑的眸子裡,湧出感傷,「啊,真捨不得呀!」
「中原不是有句話叫作『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喬岷並不知道怎麼安慰人,更何況物件還是個小姑娘。
恰好這時風來,吹散雙鯉紮起的長髮,她在柵欄上扭來擺去,愣是沒撈住吹走的紅繩,喬岷便摘下自己的髮帶,輕咳一聲,捏著一頭甩了過去:「這是金烏,我們扶餘人最崇拜的圖騰,送給你。」
雙鯉捏住髮帶的另一端,目光落在繡線上,略有些錯愕:「金烏?不就是太陽嗎!后羿射日我還是知道的!」
「嗯,是太陽,」喬岷鬆開髮帶,雙手抱劍,再看雙鯉,似乎也覺得女人沒有那麼可怕,「所以,當你看到太陽的時候,只要記得我們身在同一片蒼穹之下,那麼即便再遙遠,也算不得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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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註:在這一段時期,統治高句麗的人是扶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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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不遠處, 公羊月將打好的風鐸投水冷卻,晁晨用羊皮包來,套裝鈴舌。東西瞧著好, 可是用勁晃動, 聲色卻不脆, 雜亂且嘶啞,難聽得很。公羊月奪來, 親自叩指敲打在風鐸外殼上, 只聽一聲悶響後,竟碎開縫隙。
「你不是說沒問題麼?」晁晨躲開, 生怕公羊月一個不舒服, 把這玩意往他腦門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