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噩夢中,佟志佳趕去撲火,夢醒了,一切應當成為過去,可是她把火傷自夢中帶出來。
「不可能!」志佳大叫。
小朱連忙說:「有話慢慢說,你且休息一下。」
「朱爾旦,我——」她抓緊他的手。
「凡事不要衝動,傷害自己,最劃不來,親者痛仇者快,何必呢?」
朱爾旦聲音低低,萬分惋惜。
志佳失笑,「小朱,那件事早就過去了,人不愛我,我更要自愛。」
小朱鬆口氣,看牢志佳受傷的手,「那麼,這純是意外?」
佟志佳不知如何解釋這件詭秘的事,只得怔怔地點頭。
「你喝醉了?」小朱推想。
志佳只得說:「嗯。」
「廚房倒瀉了開水,燙到手。」
志佳覺得這個解釋很合理,「噯。」
「小心點,志佳,為了愛你的人。」
「我省得,小朱。」
「下午我再來看你,服了藥,睡一覺,不要上班了。」
小朱的語氣帶命令式,說也奇怪,志佳卻覺得分外親切,不難接受。
朱爾旦放下志佳趕回去上班。
這個老好人,將來結了婚,有了家室,就不便把他請出來了。
一定要在這段時間內儘快獨立,絕對不麻煩騷擾任何人。
志佳洗了一把臉,鏡中的她雙眼布滿血絲。
她到廚房去拿茶包敷眼,一走進去,看到茶壺傾倒在地,電爐火頭尚未熄滅。
噫,一切正如小朱推理所得:她睡得七葷八素,半夜起來,發覺水開得一塌糊塗,想熄火,不小心,打翻茶壺,燙到了手。
志佳靜靜坐下,她糊塗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到底是噩夢,還是事實?
她已經累過了頭,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雜誌社三路人馬來電追人、問候,最後,方女士親自上門來。
是他們使她知道,她仍然生活在現實世界。
方女士大驚小怪,表示她極度的關注,「會不會有傷疤?」
志佳輕輕地說:「漸漸會褪掉的吧?」
「對,最終都會變成一個淡淡的影子。」
方女士伸出右臂,那裡,也有一搭相當大的瘢痕,不過看得出是多年之前的事了。
方女士感喟,把一個悲劇濃縮地講出來:「他年輕,我也是,以為愛情可以克服一切,窮,哭嚷的孩子,滿屋的家務,一天,買雜物回來,發覺有市場單子上多算一盒洗衣粉的價錢,他立刻教訓我,令我回去算帳,拉扯間,開水倒翻……」
志佳還是第一次知道英明神武的方小姐有這種過去,不禁發呆。
「我記得我大聲叫:『即使我不是一個好的家庭主婦,我會是一個好的雜誌編輯!』」
志佳忍不住說:「當然你是好主婦好母親!有人一無是處,惡人先告狀,故意踩低你糟蹋你,好使你信心全失,以為錯在你。」
方小姐一怔,「這個道理,我要到很久之後才明白。」
志佳哼一聲:「幸虧社會賞識你。」
方小姐苦笑。
志佳問:「此刻他在何處?恐怕用放大鏡都找不到吧?」
方女士不出聲。
「在他心目中,他絕對是懷才不遇,你肯定是貪慕虛榮,」佟志佳說,「不用費時辯白。」
方女士笑了,放下衣袖,「不過傷痕已經褪得幾乎看不見了。」
其實是在那裡的,既然當事人那麼說,聽故事的人何必去指出來。
「來,在藍圖上籤一個字。」
她拎著公事包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