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佳忽然笑了,「我太會訴苦了,」停一停又說,「奇怪,對你訴苦,彷彿是最自然不過的事,線球習慣成自然這話是可信的。」
黃珍笑,「我們認識的日子,也不短了。」
志佳終於忍不住:「你真的不想知道你是誰?」
黃珍看向窗外,「也許現在的我比從前的我更愉快。」
「難道你沒有好奇心?」
黃珍把臉轉過來,「你呢,換了是你呢?」
「我一定不甘心,我一定會尋找過去,看看自己是個怎麼樣的人。」
黃珍躊躇,「也許,我是一個壞得了不得的女人。」
誰知志佳一聽這話就笑出來,「你想!」
黃珍也笑。
志佳拍打黃珍肩膀,「倉-時常批評我穿衣的藝術,稍作暴露,即形容我像小舞女,我說我想,但沒有資格。」
「呵,我們暗地裡都想做壞女人,因為她們出力少,得益多,又隨時可以威脅好女人千辛萬苦營造的幸福家庭,太值得羨慕了。」
志佳上下打量黃珍:「我肯定你是個好女人,只不過,為什麼沒有人尋找你這個好人?」
黃珍笑,「好人要多少有多少,不值得懷念。」
「好人存在,也沒有人會留心,所以聰明的孩子們要獲得注意力,便努力搗蛋。」
「噫,我們變得太投機了。」
志佳凝視黃珍,「我想幫你尋找自己。」
黃珍遲疑。
「是否觸動了你的隱私?」
黃珍答:「我有些什麼隱私,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尋找它。」
黃珍既好氣又好笑,這位富家小姐總算找到最新消遣了。
她敬她一句:「我肯定我不是滿清王朝的格格。」
「或許,你是小寶貝們的母后。」
「這一個疑點我馬上可以替你解答,醫院己替我做過檢查,我從未生育。」
哎呀,志佳想,少了層牽掛,更加無所謂,難怪她不急追查過去歷史。
果然,黃珍說。「要是可以忽然得到三個親生兒,則不妨查根究底。」
志佳又說:「也許,你的愛人為你失蹤正輾轉反側。」
黃珍大笑,「也許小姐,你不是真相信世上還有那樣的人,那樣的事吧。」
志佳也自覺幼稚,靦腆地笑。
黃珍年紀同她差不多,人比她成熟得多、
月中,雜誌截了稿,己看完藍圖,佟志佳有了空檔,便打算實現她的計劃。
她開啟電話簿黃頁,翻閱良久。
編輯方小姐推門進來看到,納罕道:「你在幹什麼?」
「你找我有事?你先說。」
方小姐嘆口氣坐下來,「這黃珍究竟是誰?一篇稿讀得我潸然淚來。」
「什麼稿?」
「散文版有人脫稿,臨急找佛腳,黃珍給我一千字,題目叫作悽苦不同寂寞,句句說到我心坎裡去。」
志佳過半晌說:「她一支筆確是天才。」
「句法像足洪霓,有時甚至比洪霓好,這不是我誇張,作家成了名,自然而然筆下就隨便起來。」
「洪霓,」志佳悻悻地說,「我們每年改版都誠心邀稿,嘿,她永遠只派電話錄音機與我們對話,永不復電,你見過那樣的人沒有?」
「唉,不然怎麼叫大作家?」
志佳說:「做編輯受氣啊。」
「洪霓例不同新雜誌寫稿。」
「沒有新雜誌,何來舊雜誌。」佟志佳發牢騷。
「現在有黃珍加入我們,」方小姐充滿鬥志,「我們或許可以與她別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