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姥爹對羅步齋視若無睹。
謝小姐的屍體聽了姥爹的話,斜眼看了一下姥爹摁在脖子上的手臂,苦笑道:“都死到臨頭了,還想著別人。”
姥爹引用讓她突然開悟的詩句說道:“武陵溪引入鬼門關,楚陽臺駕到森羅殿。人生不過就是這麼一回事。想明白了這個,就會生死看淡,得失平常,能留一善就留一善。”
“我參悟了一千多年,沒想到至今還沒有你領悟得深。”謝小姐的屍體嘆氣道,“好吧,你說吧,你救下我除了因為我有了人的感情之外,還有什麼?”
姥爹搖頭道:“沒有其他。我只是想幫助你完成心願。你要殺掉我們,是希望他們女兒的真相永遠不被他們知道。如果我讓你爆裂,他們還是會知道真相,傷心欲絕。我希望你繼續做他們的女兒,繼續做你的刺繡,但以後不要再害別人。”
“這本來就是我想做的。只是有些人好奇心太重,有意無意之間發現我的秘密,我不得已讓他們命喪迷失橋而已。”
姥爹道:“你可以用其他的方法使得他們三緘其口。”
“用什麼方法?”謝小姐的屍體問道。
姥爹說道:“我有一個朋友會一種符咒,叫做三緘其口符,也叫啞口符。符上有十六個字,‘危行言遜,禍免生肘;金人示誡,三緘其口。’這種符可以讓知道真相的人無法說出他們知道的事情。如果你答應我不再作惡,我可以去朋友那裡幫你求得這種符咒。”
謝小姐的屍體說道:“我也不想害人。作惡越多,雷劫越難渡過。如果你能幫我弄到這種符咒,那是再好不過的了。可是我身上的傷口已經形成,只要你的手鬆開,我就會失去寄託。你總不能一直將手放在我的脖子上吧?”
羅步齋立即勸道:“就是,就是。她遲早要死的,你給她再多慈善也沒有用了。”他一邊說一邊揮手,示意姥爹鬆手。他不敢直接說出來,怕引起謝小姐的屍體憤怒,一口屍氣朝他噴過來。
姥爹另一隻手製止羅步齋走近,對謝小姐的屍體說道:“只要你答應我不再作惡,我便有辦法救你。”
“我當然可以答應你。”謝小姐的屍體說道。
“光說是沒有用的。我們要簽字畫押。”姥爹轉頭對羅步齋說道,“羅先生,去取紙筆來,我要跟她簽下協議。”
屋裡就有筆墨。羅步齋將紙擺好,將墨研好,用筆尖舔了舔墨水,然後問道:“馬少爺,筆墨備好了。”他不知道姥爹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見姥爹認認真真的態度,便暫且放下疑慮,專心配合姥爹。
羅步齋怕房間太暗,又點上了煤油燈。屋裡頓時亮了一些。那時候洋人的電燈已經被引入,慈禧太后寢宮儀鸞殿用上了京師的第一盞電燈,隨後其他地方也有了電燈的影子。但民間用電還沒有出現。
由於屍氣的壓制,煤油燈的燈火只有綠豆大小,好像隨時會熄滅。燈芯上結的燈花非常多,羅步齋要不停地用一根小鐵絲將燈花撥落。
燈花並不是花。燈芯燒過後,灰燼仍舊在燈芯上,紅熱狀態下的灰燼在火焰中如同花朵,遂名燈花。
姥爹在世時,我還常看到燈花。那時候幾乎家家戶戶用上了電燈,但姥爹仍然要用煤油燈,燈花就如夜間綻放的花朵一般,在燈芯上出現。燈花雖好看,但影響燈火。於是,躺在老竹椅上的姥爹常常交給我一根小鐵絲,叫我將燈芯上的燈火小心撥落。
一次風雨交加的夜晚,姥爹看著我撥燈花,忽然念出一首詩來:“造化管不得,要開時便開。洗天風雨夜,春色滿銀臺。”
我問秀才姥爹:“姥爹,你念的什麼呀?”
燈火閃爍下的姥爹用滄桑的聲音回答道:“這造化是管不得的呀,你看外面的風雨把所有的花摧殘了,但是這燈芯上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