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姐的屍體說道:“我寄生之後,見謝家父母待我太好,心中有愧。有時候我故意露出破綻,比如說將生辰說錯,比如說吃飯當著他們的面嘔吐。但是他們似乎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有時候我就想,他們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個女兒已經不是他們曾經的女兒了,可是他們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寧可自己欺騙自己,也不要接受這個傷心透頂的事實。後來我就稍稍收斂,嘔吐的時候避開他們。”
姥爹苦笑道:“可憐天下父母心!我原來見過一戶人家的獨生女兒意外身亡,但是她的母親依舊每天早上去女兒房間叫女兒起床,打洗臉水送到女兒房間,估摸女兒洗完臉之後將洗臉水倒掉,吃飯的時候仍舊備上女兒的碗筷,往女兒的碗裡夾菜。有時候一個人坐在女兒的房間自言自語,但是外人聽起來好像是在跟另一個人聊天說話。這個可憐的母親一直堅持這麼做,直到自己去世。”
後來在畫眉村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我得以親眼所見。畫眉村有兩個洗衣池塘,一個稍大,一個稍小。從姥爹家去稍大的那個洗衣池塘的路上,我常看見一個老婦女坐在自家門前的地坪裡抽菸。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抽菸的女人。在我們那個地方,女人抽菸很少見,所以我記憶深刻。
有一次我路過那裡的時候又看見那位老婦女在抽菸,便問媽媽,為什麼她是女人還要抽菸?
媽媽騙我說,她是外地來的女人,她老家那邊很多女人都有抽菸的習慣。
媽媽當時那麼說,是怕我追根問底,怕我知道真相後嚇到。
後來我終於從別人口裡得知,那個老婦女根本不是外地人。她的丈夫去世得早,原來有個兒子。她為了生活到處賺錢,因此兒子疏於教養,染上了毒癮。這位老婦女將她兒子毒打了一頓,將他送到戒毒所去戒毒。
她兒子悔過自新,居然將毒癮戒掉了。
毒癮雖然戒掉,但每天必須不停地吸菸。老婦女辛辛苦苦賺來的錢都在兒子的菸頭上燒光了,包括老婦女原本留給兒子娶媳婦的錢。
老婦女的錢全部用光之後,她終於爆發了,又一次將兒子狠狠打了一頓。她打兒子的方法畫眉村人人皆知。她將打穀機的箱桶鋪滿貓骨刺,打穀機的箱桶大概兩三平米,貓骨刺則是山上最為堅韌的一種刺。然後,她將兒子剝得只剩一條內褲,然後推進鋪滿了貓骨刺的箱桶裡,讓兒子在裡面疼得打滾。可是越打滾被刺到的地方越多,刺得越深。
曾經一度,畫眉村的大人嚇唬不聽話的小孩時就說:“你再調皮,我就把你扔進裝滿貓骨刺的箱桶裡!像某某某對付她兒子一樣!”某某某就是那位老婦女的名字。
時日已久,我已經不記得那位老婦女的名字。
畫眉村的人說,那個某某某一直用這種方式懲罰她的兒子,從小到大都是這種單一而殘酷的方式。
她那個二十歲的兒子在再次受到這種懲罰之後,覺得自己已經大了,這種方式是對他的汙辱。雖然那時候他的力量已經足夠反制他的母親了,但是在他的母親懲罰他的時候他沒有抗拒,不過,第二天他的屍體就從稍大的那個洗衣池塘裡浮了起來。他知道母親為他付出太多,他欠的太多,所以不忍心傷害他的母親,卻選擇了傷害自己。
他投水自殺了。
自那之後,那位老婦女的生活似乎並沒有發生任何轉變。她照常給兒子做早飯,給兒子鋪被子,給兒子洗衣服。衣服洗淨晾乾之後放到兒子的床邊,過幾天之後又換了新的衣服放那裡,將落了一層灰塵的衣服再洗淨晾乾。每天中午前後,她便坐在家門前的地坪裡抽菸,抽菸的姿勢跟當年她兒子一模一樣,惟妙惟肖。抽完的菸頭子不扔在外面,卻放回到兒子的房間去,扔在兒子的床底下。當年她兒子就是這麼做的,怕她發現菸頭子了打他。
每個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