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迎初因這一日奔波,甚覺疲憊,從西府回來後便歇下了。柯弘安想著陪伴在妻子身邊,便也沒去書房讀書,只在外廳裡挑燈夜讀。
過了戌時一刻的時候,外頭夏風伸進半個頭來,悄聲道:“大爺,王洪來請,說大老爺在明昭苑裡等著,讓大爺即刻過去。”
柯弘安心下一沉,這一日早晚也該來的,只是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正想要回話,卻聽內堂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不由轉身進去,果見容迎初已經醒來,正起身披了外裳。他不由著急:“你怎麼又起來了,趕緊睡下。”
容迎初身子雖然倦怠,神思卻一直沒有平靜下來,人躺在床上良久了也只是半夢半醒,睡不安穩。此時聽到夏風的聲音,更是打了個激靈,整個兒清醒過來。她道:“我這一夜心神不寧的,總覺得會有什麼事要發生,果然想事事就來了。還是讓我陪你一塊過去吧。”
柯弘安知她是橫了心勸不回來的,只得道:“爹這個時候把我叫過去,必是為了韋將軍一事。這是我們父子倆之間的恩怨,我也是時候跟他說清楚我的打算了,不讓他再從中作梗。所以你還是不要跟我過去為好,你在旁,我反倒有所顧忌了。”
容迎初聽他這麼一說,心下越發不安,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不聲不響地伺候他更衣,送他出了門外。
一時睡意全無,她左思右想,喚了亦綠等人進內侍奉更衣後,命她們不必在身邊伺候,獨自一人離開了東院,悄悄往南院偏門而去。
早已有人相候在此。只見那人身上罩著一襲淺灰色斗篷,風帽擋住了泰半臉面,整個兒側避在昏暗的高牆之下,恰到好處地隱沒在了陰影之中。
容迎初“呼”一口吹熄了風燈,來到她跟前,悄聲道:“如何?”
她低低道:“今日韋氏到二房去提起我與六爺的婚事,以此來拉攏二房與她聯手逼走大爺。”
容迎初眉頭一挑,冷笑道:“原還道她能有何不得了的手段,也不過如此。”頓一頓,又道,“只是這樣一來,你得費些心思拒絕這門親事了。”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奶奶放心,我已經跟六爺說清我對他並無意,讓他自去回了二老爺他們。”她加快了語調,“大太太連夜尋了韋氏過去,不知所為何事,奶奶要留心。”
容迎初道:“我曉得了,我這就去了,你凡事當心。”與秋白道別後,她方匆匆往明昭苑趕去。
當聽到“安大奶奶來了”的通傳聲時,柯弘安僵冷的面容上泛起了幾分訝然,他急急迎出了門外,一手扶著容迎初,蹙眉道:“我不是讓你不要來嗎?怎麼不聽我的話?”
容迎初與相公一同走進內堂,眼光落定在苗夫人身側的韋宛秋身上,微笑道:“既然韋妹妹也在,我這個做姐姐的怎能不來?不管是什麼事,我如今身為府裡的當家人,於我便是責無旁貸,既然老爺和大太太都在,我這個做媳婦的也該盡一份力為相公分憂才是。”
柯懷遠板著一張臉,不言不語。苗夫人掏出手帕掩口低低咳嗽了一聲,道:“來了便好,來人,快給大奶奶看座!”韋宛秋聞得此言,轉首冷冷睨了她一眼。
柯弘安扶著容迎初來到楠木圈椅跟前,又命人取來灰鼠椅搭小褥鋪了,方讓妻子坐下。
苗夫人看著容迎初,語氣中竟帶上了一絲真假不辨的關切:“這大夜晚的,你身上還穿得這麼單薄,沒的讓我們和弘安心疼呢!周元家的,快去把手爐取了來給大奶奶焐著!”
容迎初含笑欠了欠身:“多謝大太太關懷。”
苗夫人忙道:“快別這般見外,咱們是一家人,不管弘安來日在哪兒,咱們也還是一家人呢!”
韋宛秋譏誚一笑,道:“瞧姐姐喊的這聲大太太,倒顯得我喊這聲娘不合規矩了,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