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讀給你聽!”曾國藩道,“40歲以上的婦女,有的被拉進居室強暴,有的甚至拉進營房裡面被糟蹋。還有的甚至被賣給了人販子,有的甚至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被士兵強姦,哀嚎之聲不忍聞。可有此事?我不是寫了多封信告誡你嗎,南京的地位和影響力,遠遠大於安慶。千萬不可像攻破安慶城那樣,肆無忌憚大開殺戒,你難道沒有約束手下嗎?”
曾國荃默然不語,隨後避開曾國藩的目光道,“我怎麼會沒有約束呢?在破城之前,我已開過兩次會,提醒過劉先貴、蕭浮泗他們,要悠著點,不要太過分。可是你也知道,他們手下那幫人,自由散漫習慣了,雖然打了招呼,也不過是耳邊風罷了。況且你也知道,一攻進城裡,隊伍就亂了,根據招呼不住了。”
“你知道嗎?這些被強姦的婦女中,有的是長毛家屬,更多還是城內居民,有些是我們的同盟,是反對長毛的紳士、知識分子的妻女,也被糟蹋了?沅浦了,你做感想啊?”曾國藩說得真是有些痛心疾首了。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湘軍,已經有一年沒有發軍餉了,將士們沒收入,還要冒死打仗。”曾國荃辯解道,“我如果不同意他們進城來去搶東西,那你覺得能激發起他們的戰鬥力嗎,能夠打下南京城嗎?”
這是兩兄弟經常爭論的話題,永遠無法得到一個正確的答案。這其實很像今天給一個老年重病人動大手術一樣,如果不動手術,保守治療,那病灶永遠都在,還得長期吃藥,承受痛苦。但是如果動手術,則是或許摘除病灶的過程中,病人本來身體素質就很差,導致其他疾病爆發或是器官衰竭而亡。
“但是你知道嗎,毀滅一座南京城或許只要幾天時間,但是要重建一座南京城, 恢復到戰前的樣子,需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曾國藩搖搖頭道,“更關鍵的是民心如水,一旦喪失了民心,要想再重新撿起來,就難了。”
“大哥,我不懂什麼重建不重建的。”曾國荃道,“我只知道,朝廷要我佔領南京,消滅長毛,我做到了。什麼重建,不重建,以後到底派誰來,我管不著。”
“沅弟啊,沅弟,你怎麼能這麼說?”曾國藩重重嘆了口氣,在他心目中,不因佔領了長毛的首都南京而有半點歡喜,心裡更是充滿了憂慮。湘軍如今已朝廷的“根中釘,肉中刺”,沅弟不僅沒有收殮半分,進城之後,還一路燒殺搶掠。這肯定會成為朝廷中,那些御史言官口誅筆伐的物件。這肯定會加快和加大朝廷對湘琿的裁撤力度和速度。
見兩人的話題無法再談下去,曾國藩只好主動變換話題道,“好了,沅弟,既然屠城的事情,已經發生了。這幾天,將士們該搶的錢,也搶得差不多了,是時候收手了。趕緊下令,維持好城裡的秩序吧。我估計,朝廷派的欽差或是御史就要來了,咱們就等著被人彈劾吧?”
“我看誰敢彈劾咱們?”曾國荃的豹眼一睜道,“我手上有十幾萬湘軍,一聲令下,地皮都要抖三抖。”
“不要再說這些了!”曾國藩怒道,“要想保住咱們頭上的頂戴,要想咱們家族不遭大難,聽大哥的。你史書還讀得少嗎,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是怎麼收拾那些功臣的,你還聽得少嗎?”
“大哥,所以我說,不要鳥什麼朝廷,咱們現在要有人有人,要槍有槍。”曾國荃道,“只要你一聲令下,上海的李鴻章、福建的左宗棠 ,肯定會追隨你。”
“好了,不要再說這些了,你這是以下犯上。”曾國藩道,“我只希望,咱們老老實實做好臣子應該做的事情。希望不要再打仗了,天下早點太平,好好發展下國家的經濟,讓老百姓過幾天安生的日子。”
說這些話時,曾國荃突然發現大哥兩邊的鬢角已經斑白,額頭的魚尾紋十分明顯,眼角的皺紋也格外突出。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