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翎笑了笑。
季淮生說得不錯,自絕於人民,無異於自掘墳墓。
清明公祭之前,戚夫人帶著珍珠離開。戚家的產業在這段時間內已經處理妥當,戚無恙將大部分錢財都換成物資,打算增援前線。
他要離開了。走之前,來與姜翎告別。
二樓向陽的地方放了一臺鋼琴,這是原著裡面描寫的場景,他幾乎完美復原,就連鋼琴都是從國外進口運來的。姜翎沒有學過鋼琴,但會看譜,偶爾對著曲譜彈一彈,不太連貫,不成曲調。靠窗的地方有臺留聲機,正在放音樂。
是上次宴會時聽到的舞曲。輕快,優雅,很適合春天。
戚無恙忽然很想請她跳一支舞,自從中秋宴會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這支曲子。也不知道曲子的名字。
其實中秋那天,他本來想打算邀請她跳一支舞,只不過被突如其來的麻煩給打斷了。如果下次中秋,還能聽到這支曲,就邀請她跳舞,她不答應也不行。
「下午的火車,我來向你告別。」
「送你的懷表,希望你不要忘了時間。」也不要忘了我。
戚無恙把金色懷表放在姜翎掌心。
懷表是一對,裡面放了一張照片。姜翎手中的懷表,照片是戚無恙。
戚無恙偷偷留在手裡的那一塊,裡面的照片是姜翎。不過這件事情,暫時還不能說。太過親密了一些,顯得他們是一對情侶,或者是夫妻一樣。這點隱秘的快樂,已經足以讓他滿足。
姜翎很鄭重的答應下來,並寫道:
「一定要回來。」
戚無恙微微頷首,笑了笑,眉眼舒展,冷漠與陰戾瞬間散去,極清俊。他今日穿著軍裝,更顯挺拔,配有肩章,與平時那個不好說話的高傲公子完全像是不同的兩個人。
他沒有坐多久,叮囑了幾句,轉身離開。
姜翎剛把沉甸甸的懷表放好,忽然聽到他在樓下喊:
「姜小姐——」
她從窗臺往下看,難道還有什麼遺漏的事沒有說嗎?
戚無恙站在光裡,挺拔如松柏,仰頭問道:
「在我回來以前,你能不能不要嫁給其他人?」
他神色認真且莊重,眼中只有二樓被藤蔓花枝簇擁的窗臺。小樓後是湛藍的天空,她彷彿站在畫裡。
戚無恙靜靜等待答覆,心中卻十分忐忑,她應該懂我的意思。
姜翎低頭,龍飛鳳舞寫上兩個字。
再抬頭時,戚無恙已經轉身走遠,沒有回頭,背對著她,揮了揮手,道:
「我就當你答應了。」最後再不講道理一次。
姜翎折了一個紙飛機,擲出去,飛機竟飛了個迴旋,重新落回窗臺。
那一身墨藍軍裝,彷彿融進光裡,徹底遠去。
微風拂來,花枝搖曳。
《清明祭英烈》於清明這一日刊印,李建國這個筆名,初出茅廬就獲得了最大的版面。
痛斥施暴者,追悼英烈,逝者安息,生者奮發。
所有為反法西斯而死的戰士,都是一國英烈。
為國而死,理應追悼。
已經有許多文人於此事抒發過心中憤怒,但「李建國」格外鋒銳一些,就算不知道這人是誰,也能想像出對方銳利的眼神和譏嘲、沉痛的表情。
太直接,太深刻,就差指著當局鼻子罵了。
李建國,查無此人。
多讀幾遍,字裡行間不都寫著雲先生的名字嗎?
有學生自發去公墓送花,把報紙疊好,放在墓前。沉眠其中的人,也有《重器》的忠實讀者。他們還沒來得及看到《重器》的結局。
所有讀者都因杜鳴玉失明而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