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他來與我們相會的。”他拉著凱瑞的手,一邊朝屍體走去,一邊說。
凱瑞點點頭。
這是一具男人的屍體。他全身只穿著一條紫色的泳褲,而紫色的泳褲已被潮水撕裂成碎條。
“紫色。”凱瑞脫口而出時,天空與海水彷彿把他們包圍了起來。他們在屍體前蹲下去,屍體的頭部已被海水浸泡得很大,幾條小魚從他的鼻孔和耳朵裡游出來,凱瑞不知道這是不是他死去後靈魂的掙扎?她的手觸控著這具屍體。她的恐懼一點點消融在她獨立的指尖上。一種觸控的快感像網一樣密佈在她胸間,她很想解開死者的謎。他是誰?他是誰?這時候一陣海風吹來,她彷彿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喊:“黑子、黑子……”
凱瑞曾經在太陽昇起,太陽落下去的時候想過,總有一天她會死在海里,海水同樣會漂浮著她。她目睹死者重又被潮水捲走後,忽然覺得潮水捲走他的不僅僅是屍體,還有智慧、年輕、振奮、蔑視和失敗。她相信他是一個優秀的男人。他們的目光久久移不開這片慘淡的陰影。彷彿雙膝陷進沙裡移動每一寸世界就將爆炸。不知過了多久,當黑暗吞噬著他們時,他們才離開沙灘回到賓館。
“明天一早我就要離開這裡了。”他肩膀輕輕晃動著說:“我叫明兒。”
凱瑞靜靜地站成一條線,站在桔黃|色的窗簾前。她沉默的神態,讓他突然意識到她在想另外的事情。她告訴他那個被大海捲走的屍體叫黑子。她耳朵裡總是繚繞著一個喊黑子的女人的聲音。他說那是你的幻覺,你對那具屍體的想象而已。她說不管怎樣我要去找那個喊黑子的女人。她一定存在著。
第三天,凱瑞跳上開往家鄉的列車。列車載著她,載著火車上的姓氏和食品的名字,以及各種不同的人的容貌,同時也載著她的夢幻。她靠在茶几上,很快進入了一個恐怖的夢。夢裡她看見海面浮起一排排人形隊伍,他們都張著大嘴發出怪異的聲音。那怪異的聲音好像在呼喚一個女人的名字:“英子。”
##流動哲學書8
在一場初秋的暴雨中,凱瑞溼漉漉地拎著旅行袋回到母親家。母親正平靜地坐在沙發上編織毛衣。母親一針一線地編織,絲毫沒有發現凱瑞的到來。凱瑞知道母親從心裡緩緩流淌出來的悲情,已匯合在手指中、匯合在黑色的毛線上。那是一件已經織了一半的父親的毛衣,它像光彩熠熠的火焰,又像黑色蟒蛇一樣,使母親的眼睛發出光芒來。凱瑞不忍心破壞母親的這一境界,輕輕地走進了一個小房間。這時候母親感到了凱瑞的到來,她忽然站起來對凱瑞說:“凱瑞你有信。”
母親遞過來一大疊信。母親知道,凱瑞很多時候是生活在書信裡的。這些書信使她立足本地,放眼世界。此刻,她在一盞昏黃的枯燈下讀信。信中的友人,從四面八方向她走來。那份溫馨連同紙香,讓她浮想聯翩。她不得不承認,信是任何高科技通訊裝置都不能替代的,一種保持距離的藝術美。當然除了讀信,凱瑞還喜歡寫信。寫信使她最常光顧的地方是郵局。而郵局又是她生活中,最感親切的地方。它每次寄走她的希望,就留給她一份等待,使她與世界相連。可不知為什麼,她的內心仍然感到深深的孤寂?
流動哲學書1(12)
門鈴響起來的時候,凱瑞讀完了這堆信中的最後一封。那是一個遠在北方的教授的來信。他的來信總讓凱瑞覺得,有一種父親般的親情。說實在,凱瑞出生時就不在父親身邊生活。父親這個有聲有色有形有質的男人本身角色,凱瑞知之甚少。所以前些年當凱瑞回到父親身邊時,父親讓她既熟悉又陌生。她不得不透過閱讀父親的作品,來理解他。這令父親百思不得其解地說:“怎麼會是這樣呢?”
這會兒凱瑞開啟門,站在凱瑞面前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她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