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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多。由於他的講述聯絡到了張家人以及珍娘切身的經歷,就更讓黃曆記憶深刻,嗟嘆不已了。

“白文敬是這十里八鄉最大的土豪,他家裡有一眼望不到邊的山林,有一馬跑不到頭的田地,他那死去的老子白孔孟的外號就叫白半縣。”張小鎖講到白家,便是一臉的忿恨,“峰流鎮的鎮長白宗林是白文敬的侄子,心壞手黑,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人們背後都叫他白眼狼。”

“這麼囂張?”黃曆皺著眉頭問道:“就沒人去告他嗎?”

“告他?”張小鎖撇了撇嘴,搖頭道:“窮煞別扛活,屈煞別告狀,這可是咱老百姓多少輩總結下來的教訓。地主老財和衙門那是穿一條褲子的,隨便捏個罪名就能把人送進大獄。再使點錢,人就別想再從獄裡出來了。你不知道那個‘亂屍坑’吧,重刑下屈死的,監獄裡監死的,都被拖了那裡。那裡的老鴰眼睛都是綠的,野狗的眼睛都是紅的。為啥?吃人吃的。”

黃曆撓了撓頭,心中半信半疑,有這麼懸嗎,莫不是這小子把傳說當真事說給自己聽。

“民國十年,咱這一帶是大旱三年,田裡莊稼顆粒無收……”張小鎖將擔子換了個肩膀,沉痛地講述道。

隨著張小鎖的話語,一幅慘絕人寰的場景浮現在黃曆的眼前。

那真是人吃人的大災荒,方圓百十里的土地之內,能吃的樹葉葉皮早已被吃光,人們又開始吃桃杏槐樹葉,渾身腫得發綠。水腫一下去,人瘦得象個骷髏,就看見一個大肚子。白天躺在蔭涼裡,和死人一模一樣。日落黃昏,胳膊腿兒又開始動彈。一個個搖搖晃晃,沒有一點說話的力氣,好象也再沒有話可說。人看見人就是打眼語。好多人拉扯上一個死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找到木柴,把火架起,擱上死人燒燒,你拉一塊他撕一條,半生不熟狼吞虎嚥吃上一陣……

黃曆捂住了嘴,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白家真是狼心狗肺,不僅不借糧救人,還派出家丁到處催租逼債,討稅要捐。逼得窮人賣兒賣女,跳河上吊。”張小鎖繼續說道:“老百姓實在活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誰領的頭兒,幾百人舉著钁頭、衝擔、柴斧,衝進了白家大院,把糧食搶了個乾淨,還燒了白家一溜房子。”

“搶得好,這樣為富不仁的傢伙就該遭報應。”黃曆輕輕舒了口氣。

張小鎖嘆了口氣,說道:“好是好,可白家有權有勢,哪能就此干休。不出五天,縣上的大兵就開到了,說饑民搶糧是什麼G黨暴動,殺了個血流成河啊!珍娘他爹和我二叔都是在那時候死的,我三叔也逃到北邊去了,不僅這樣,連宅基也被白家奪去了。經過這一次,白家不但沒落架,反倒藉機斂財,大肆誣告良民通共,霸佔土地財產,狠狠撈了一把。”

“G黨?有點耳熟的感覺。”黃曆晃晃腦袋,眯起眼睛思索起來。

張小鎖邊走邊說,也就不覺得累,而且人就是這樣,話匣子一開啟,就收不住了,把心裡的憋屈說出來,這心情也能好很多。

“我爹蹲了兩年大獄,弄了一身病,出來後,發誓不給白家幹活,既不租佃,也不借債,扛著祖傳的老獵槍,一根擔子挑著我和珍娘進了山,在深山老林裡以打獵為生。”張小鎖似乎想起了那段艱難無比的日子,語氣更加沉重,“現在,我和珍娘都長大了,生活也見了些起色。”

黃曆點了點頭,說道:“這樣也挺好,在山裡,誰也管不著,自由自在不受氣。”

“黃大哥,你想得太簡單了。”張小鎖伸手指了指山林,說道:“窮人走到哪裡,也沒有什麼自由自在的日子,也逃不脫地主老財的手心。戶口稅、灶頭稅、打獵稅,還有什麼團練費、護堤捐,那是一分也別想少交的。直到現在,我家還欠著保長一張豹皮,那就是閻王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