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武裝行軍,隨身並沒有帶著太多的步槍子彈,只有四五十發。駁殼槍雖然揹著,也只有三個彈匣,三十發子彈。
將狙擊步槍放到一旁,程盈秋倚著岩石,艱難地將駁殼槍組裝成肩射武器。依仗著有利的地勢,她殺傷了很多鬼子,可身上也多了幾處傷,身上中了三槍,要不是有黃曆的防彈背心護著胸腹要害,她早就不行了;額頭和臉頰被擲彈筒打過來的炮彈彈片劃傷,鮮血不斷地流出來,滲透了白色的風帽和脖子處的偽裝服,左肩又捱了一槍,氣力在隨著失血而減弱。
鬼子已經離自己不到一百米了,還在不停地逼近,這是最後的搏殺了。程盈秋突然側向臥倒,閃在岩石之外,幾乎是貼著地面,向著不斷跳動逼近的人影扣動了板機,噠噠噠,二十發子彈瞬間便飛射而出,慘叫聲響了起來。
小野幾乎要破口大罵,一個女人,只是一個女人,竟然如此頑強,已經使皇軍付出了太大的犧牲。雖然她佔著地利,但這傢伙的槍法和意志也真是值得敬佩。不過,現在她開始用手槍了,說明她的彈藥將盡,抓住她,一定要抓住她,看看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天色漸漸黑了,此時應該是放出軍犬的時候了。軍犬目標小,速度快,可以悄悄地上去,制住這個該死的女人。
程盈秋換上彈夾,調成慢速,再次向另一側臥倒,啪,啪,啪……用短點射打擊著鬼子,力氣越來越小了,肩頭有些頂不住槍的跳動。裝上最後一個彈夾,她向旁邊的一塊岩石後爬去。
月亮在天空露出白白的臉,把清冷的光輝灑下來,青煙一般,到處傾瀉。山、石壁、樹木、積雪,在銀白色的月光下,似乎都帶著一絲皎潔。月尾不遠綴著的那顆閃亮的小星星,象是頑皮的小孩子的眼睛。
程盈秋深深吸了口氣,望著那顆小星星,露出了笑意,象自己男人的眼睛。身上好冷啊,真想躺在他溫暖的懷裡好好睡一覺。
“……能不能讓我陪著你走,既然你說留不住我,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擔心讓你一個人走,我想是因為我不夠溫柔,不能分擔你的憂愁。如果這樣說不出口,就把遺憾放在心中,把我的悲傷留給自己,你的美麗讓你帶走,從此以後我再沒有,快樂起來的理由……”
那深沉的歌聲,似乎在耳邊迴盪,程盈秋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竟然有一些鹹溼的,不知不覺,她的眼淚已經流到了嘴邊。
“永別了,我的受人——”程盈秋將冰冷的槍管含在嘴裡,鬼子的嚎叫越來越近了,就在行將扣動板機的瞬間,她突然停止了動作,將槍拿了下來。
不能,不能把屍體留給鬼子糟蹋,讓他們得意;也不要讓阿歷看見,這副樣子會讓他傷心。想到這裡,程盈秋甚至也打消用手裡的戒指結束自己生命的打算。她緩緩爬著,似乎已經感覺不到手上傳來的冰涼以及身上的劇痛。那裡是懸崖,跳下去,讓敵人一無所獲,讓自己融入為之奮戰拼殺的祖國山河吧殉國是不用考慮時間和地點的,對,就在這裡,打光最後一顆子彈,然後縱身一躍,只有這樣的方式,才更顯壯烈。
身後突然傳來了低沉的吼聲,程盈秋驀然驚覺,扭頭看去,一個黑影閃著綠瑩瑩的眼睛急撲而來,迅雷不及掩耳,她剛把槍舉起來,黑影已經咬住了她的手腕,並且用力撕扯。
“該死的畜生。”程盈秋紅了眼睛,鬼子的軍犬,終於有殺你的機會了,手腕傳來的劇痛反倒激發出了她最後的狠厲,她猛地抬頭張嘴,咬到了狗鼻子,使勁咬了下去,力量用得極大,鋼鐵都會被她咬斷。
軍犬發出一聲哀嚎,鬆開了程盈秋血肉模糊的手腕,但不容它後退,程盈秋用兩隻受傷的手抱住了它,用盡渾身力氣,向懸崖邊滾去。
一人一狗掉下了懸崖,軍犬在空中發出臨死前的哀叫,月亮也忍不住悲傷,拉過雲朵,掩住了白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