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嘴角正有一絲漠然的笑意在慢慢地消失。
這種笑意當然也只有唐大先生這樣的人才能看得到。
連夫人輕輕嘆息著,道:“你不肯說,我也不勉強你,可是蕭十一郎已死了,你這樣走了,到哪裡去安身?回沈家莊麼?去投奔親戚麼?”
說到“家”,說到“親戚”,沈璧君就彷彿突然被一根碗口粗的巨木重重撞在胸口上,撞得她回不過氣來。
她連站都彷彿站不穩了。
她使勁咬著牙,拼命扶正自己搖擺的身子,一字一字慢慢道:“四海廣大,哪裡不能去?哪裡不可去?”
她雖然這樣說,可是她的眼圈已忍不住紅了。
她簡直已支援不住要倒下去。
因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已無路可去。
沈家莊早已被逍遙侯毀了,她所有的親戚也在一年前被人殺盡殺光,她自己又沒有蕭十一郎、風四娘那種獨自一人闖天下的本事,那些江湖門道,鬼蜮伎倆,她連一樣也不懂。
走出無瑕山莊後,她會去哪兒,她連想也不敢想。
連夫人不知何時眼圈也紅了,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你們的事,我是不懂的,我也不想懂,我只要告訴你一件事。”
她柔聲道:“假如你真的沒有地方可去,你就再回無瑕山莊來,你雖然已不是無瑕山莊的人,可是無瑕山莊並沒有嫌你,還是很願意你回來住的。只要你願意,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沒有人會趕你走。”
沈璧君忍不住就要落下淚來,過了半晌才道:“璧君深感婆……夫人恩典,但璧君是絕不會再回來的。”
連夫人強忍著淚,微笑道:“只要你願意,你還是可以叫我婆婆。”
沈璧君輕輕點點頭,輕輕道:“只可惜這已用不著了。”
她轉過身就想往外走,誰知連夫人手一緊,她不由自主就倒在連夫人懷裡。
她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她受的折磨已太多,她心中的苦痛已太重。她的身,她的心都已非常脆弱。她想死,可是又不願就這樣死去,她想活下去,可是她已沒有了希望,沒有了夢想,她情絲所繫已是一片虛無。
她太無助,她根本不知道她以後怎樣才能活下去。
連夫人輕擁著沈璧君,也是淚落如雨,不忍遽離。
等到沈璧君哭夠了,她才掙脫連夫人的懷抱,輕輕道:“璧君要走了,……夫人多多保重。”
她跪下,又給連夫人叩了一個頭,這才站起身來向外走。
她只要走出無瑕山莊,就已無異於毀了自己。
唐大先生忍不住道:“沈姑娘且留步,唐某有話要說。”
沈璧君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唐大先生道:“唐某知道姑娘對蕭十一郎情逾金石,雖山河易色而不改,唐某也知道姑娘如此執意要離開無瑕山莊,只不過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姑娘絕對是個有操守的人,絕非世俗人口中的朝三暮四之輩,就算是情絲所繫已是一片虛無,就算是身遭千般折磨,萬般劫難,也絕不會動搖、後悔……”
沈璧君幽幽道:“先生既然深知小女子的心事,又何必攔阻小女子?”
唐大先生道:“但蕭十一郎已死了,姑娘如此自苦自絕,蕭十一郎也不會知道。”
沈璧君道:“蕭十一郎雖然已死了,但沈璧君卻還活著,是麼?”
唐大先生嘆息著道:“可是蕭十一郎若是在天有靈,看到姑娘這樣做法,豈非十分痛心?”
沈璧君道:“他痛心只不過是愛惜小女子,深體小女子的苦心,但小女子若是不這樣做,那就是既對不住他,也對不起自己了。”
唐大先生道:“可是世俗禮法,殺人無形,姑娘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