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相互扶持著向上攀登。老實說,在這樣黑的夜間,走這樣的山路,一半是憑微弱的星光,一半就是憑走山路的經驗了。他們本來想爬到玉皇頂那個最險要的去處隱蔽起來,哪知剛剛爬到半山時,突然間,山頂上響起一梭子機槍聲。這槍聲,在這樣的深夜,在這樣的深山裡,不知怎的顯得這樣驚人。&ldo;糟糕,走到敵人的槍口上來了!&rdo;周天虹吃了一驚,連忙招呼張大個子往回返。在回返途中兩個人在夜色中失散。這時只剩下周天虹孤零零一個人了。
看來,敵人明天在這一帶搜山是無疑的,只有找一個隱蔽的地方棲身才是。周天虹這樣想著,就在山坡上尋尋覓覓地摸索起來。在巉巖石縫裡,不是密匝匝的荊棘難以進入,就是懸崖壁立難以登攀。尋了好長時間,他的雙手早已刺破多處,摔了幾跤,還沒有找好匿身之地。走著走著,在星光下忽然發現有一個好像蛤蟆嘴般的石崖,用手一摸,裡面是一個石洞。天虹試試探探地爬進去,裡面恰可容身。他從挎包裡摸出火柴,用火光一照,洞裡還有一塊比較平的大石頭,石頭上毛毛烘烘,似乎有野獸臥過的痕跡。人說這條山溝裡,狼蟲虎豹都有,也就不足為怪了。
經過這番折騰,估摸已到後半夜了。山地的深秋之夜,近似冬日,一陣陣山風襲來,不禁全身瑟瑟戰抖。天虹想,縱然遇到險境,如果不休息好,沒有一點精力,還是難以應付的。這樣想著,他就把被子開啟,中間一折,穿過一條帶子,像斗篷一樣地披在身上。頓時覺得溫暖了許多。可是這時又覺得饑渴難忍。本來早已飢腸轆轆,不過因為情況緊張沒有注意罷了。他解開米袋,這裡裝的一半是小米,一半是乾糧。所謂乾糧,就是反掃蕩前他的自製餅乾,那是玉米窩窩頭切成的雲勾狀的薄片曬制而成。他取出這些薄片送到嘴裡,方才發現其堅固程度有如頑石,吃掉一片要花不少力氣。何況更重要的是水,沒有水那是難以下嚥的。而要取水,必須下到深山下的河溝裡,而喝過水,在如此漆黑的夜裡,是否還能找到這個神秘的洞口,那就很難說了。想到此處,天虹只有望而止步。這時他對火燒火燎的焦渴,只有剋制、剋制再剋制,僅勉強啃了幾片他的自製餅乾,就昏昏沉沉地入睡了。
這一夜竟睡得非常好。自然又做了許多的夢。大部分的夢都是找食物、找水,這無疑是過度饑渴的反應。其中當然又夢到高紅,高紅又到醫院來看望他了,兩個人在幽靜的密林中說著甜蜜的話,最後是又長又深沉的吻。這自然是上次相見的印象太深刻了。天虹醒來時,晨光已經透進洞口,望望周圍,那野獸的毛茸茸印跡和蹄痕更加清晰。此情此景,反而更加思念高紅,不知在如此兇險的環境中她身在何處。
隨著白天的到來,也就意味著兇險時刻的臨近。一句話,生死存亡就決定在今天。周天虹很想走出洞口,觀察一下週圍的情況,又怕暴露目標招致更大的災禍;如果在洞裡隱匿不動,豈不是乾脆等死嗎?想來想去,覺得難以抉擇。在戰場上固然隨時都有生死的考驗,但手中有武器,身邊有戰友,上級有指揮,主動權是操在自己手中。而現在卻像圈中任人宰割的牛羊一般,不知何時飲刃而亡。想到這裡他的心忐忑起來。他懊悔自己不該脫離部隊、脫離集體,以致陷於這種難堪的境地。
他聽聽洞外,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望望洞外,只能望見洞口前山草不停地擺動。他判斷外面的天色是陰沉的,不然洞裡何以這樣的陰暗呢?果然他的判斷不錯,不一時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來。他高興了。把茶缸子伸出洞外迎接雨水,以便解除焦渴。同時想如果雨再大一點,也可以阻止敵人搜山。哪知道接了半天雨水,一口就喝完了。時間不大,雨也停了。他只好凝神諦聽著外面的動靜,靜等著兇險時刻的來臨。
突然間,山谷裡傳來幾聲槍響,接著是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