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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宛秋乘坐的鸞轎到達時,書院門前擠滿了人。有學子,也有百姓。對這位年輕絕美的太子妃,大家都好奇得緊,每次她出現在什麼地方,那裡的人就會奔走相告,最後總是觀者如堵,甚至造成擁塞。她再親民,有時候也不得不派出護衛清宮除道,否則沒辦法脫身。
鸞轎終於停下,本來鬧哄哄的圍觀現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圓了。等轎中人露出那張人比花嬌的臉,大家的眼睛瞪得更圓,連嘴巴也成了圓形。
“外面下著雪呢,都進去吧,小心凍著了”,霏霏細雪中,曲柄黃蓋傘下,美人兒笑吟吟的,言語溫柔,聲音軟糯,讓聽的人像被小毛刷子輕輕刷過。形容不出那股癢酥酥的舒爽勁。
“還不快見過太子妃!”不知是誰呵斥了一聲。
於是一干人如夢初醒,身不由己地跪倒在溼冷的青石板上:“見過太子妃,太子妃千歲千千歲!”
俞宛秋忙道:“快請起,地板上很冷的。”
不是十足官腔的“平身”,而是“請起”,態度親切有如鄰家女,句句都在關心他們的冷暖,大夥兒對太子妃的印象更好了。
人群讓出一條通道,可惜在他們後面,有位鬍子花白的老先生當路而立,表情冷厲倨傲,也不見禮,也不讓路。
俞宛秋早就聽戚長生說起過,這位叫宋謙之的府學大人原是正三品的御史中丞,因為直言敢諫,多次冒犯聖顏,先帝把他一貶再貶,由御史臺貶至翰林院,最後貶成了七品府學。真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使到了這步田地,那人依然喜歡強出頭。
要不是來的時候俞宛秋一再叮囑不許動武,硬脾氣的老先生早被人老鷹捉小雞捉走了。如今看他不知死活地擋路,戚長生正要上前,俞宛秋搶先開口道:“大人的意思我已明瞭,是要我先拜孔聖人吧?”
沒想到,從宋謙之後面又跳出來一個瘦得像猴子的人,尖聲抗議道:“女人不能拜孔,這是書院的規矩。”
俞宛秋臉上帶著揶揄的笑意,慢條斯理地說:“這樣啊。那請問,聖人的慈親是女人吧。”
猴子支吾起來,俞宛秋又道:“聖人肯定是孝敬慈親的。子曰,‘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子曰,‘今之孝者,是為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聖人之意,對慈親,要既孝且敬。聖人如此孝敬之人的同胞,你說不能拜孔,聖人若能復生,必以你為繆。”
猴子氣得大喊:“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聖人孝敬的只是他的慈母,並不及別的女子。”
俞宛秋還是不急不徐:“那我問你,這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是出自什麼典故?聖人是在何種情形下,針對誰而言的?”
猴子又支吾起來。人群中有人說“南子”,俞宛秋馬上接過話頭:“對,南子,因為楚國君夫人南子對聖人百般刁難,他才出感慨,‘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聖人針對的只是南子,並不及別的女子。若真要追究起來,這句話可不只針對女子,還針對男子。這位先生。你認為自己是真君子嗎?若不是,那你也不能拜哦,因為孔子也罵了小人。”
猴子憤然道:“鄙人行得正,坐得穩,當然是君子!”
俞宛秋冷冷一笑:“既是君子,應該心胸開闊,海納百川,決不會無緣無故地為難別人。”
這時從裡面又冒出幾個人,俞宛秋定睛一看,正是上回混在鬧事百姓中喊口號的那幾位,他們站在吳謙之身後嚷:“怎麼叫‘無緣無故’?你們侵佔我們的國土,屠殺我們的百姓,現在又來愚弄這幫未經世事的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