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一抹淡青漸行漸遠,佟夫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些年來,他從沒見宛秋穿過鮮豔的衣裳,總是黑白青三色。若是其他十來歲的女孩穿黑色,他會覺得難以想象,可這女孩穿著黑色的衣裙,卻美得讓人窒息,膚若凝脂,黑瞳澄澈如秋水寒潭,只靜靜地站那兒瞅你一眼,就會有一種被吸進去的感覺。
他也是男人,即使年長她若干歲,照樣抗拒不了美人的魅力。當然他心裡也明白,他和她,今生是沒有任何可能的,他唯一能接近她的方式,就是以師長的身份教導她。一直遊說她正式入學,何嘗不是他自己的私心,有了師徒名份,他們的關係是不是更近了一層?
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他轉身走進文瀾閣,那兒可還有一位惹不起的小霸王在等著他解釋呢。
入沈府做西席之前,他曾給這位世子爺當過一陣子啟蒙師——幾乎沒被他氣死,最後差不多落荒而逃。也因此,他後來的授業生涯,儘量只收女學生,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想不到,今天世子隨祖母和母親來訪,他作為“故人”隨侯爺出門迎客,還以為世子早不記得他了,誰知那人竟直奔他而來,把一干正主丟在前面不理,非拉著他到書齋“敘舊”。
他始而懵懂,到這會兒才相通關節:世子年過十五,已到了議婚之齡,這回安南王一行逗留京師,京中貴門豪族排著隊請客,巴結是一個方面,想跟安南王府聯姻才是最大的目的。
再聯想到沈府的適齡女子數目,他越發肯定了這種想法,世子哪裡是記得他這位故人,不過想找個地方安靜地待一會兒,所以,在文瀾閣裡乍見宛秋,才會那麼厭煩。
不知為什麼,他很滿意這種誤解,就讓安南王世子以為俞宛秋是那種想攀龍附鳳的女人,趁人不備故意潛入文瀾閣想接近他好了。
所以,他不會為宛秋辯解什麼,若世子問起,說不定他還會加油添醋幾句。
他承認自己有些卑鄙,可那又如何,他就不是人嗎?為了謀生,長年累月在外,有妻子不得團聚,名為人夫實為鰥夫。坊間話本里多的是笑話譏刺他這種人,比如,某坐館先生一日外出,見公狗母狗相連,慨然嘆曰:“吾不如也!”
吾不如也,吾得不到的美人,也不想看別人得到。
他沒往深裡想,明明安南王世子討厭女人,也沒給宛秋好臉色,為什麼他會冒出這種離間他們的想法呢?
16
第五章 流言四起
第五章流言四起
宛秋抱著書回山水園後,並沒有提及她在文瀾閣所遭遇的人和事,當時雖有些氣憤,以她“三十五歲的高齡”,自不會跟一個十五歲的小毛頭計較什麼。
臨近中午,蘭姨開始坐立不安,不時朝園門口張望,眼看博古架上的銅壺漏刻已指向巳時二刻,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怎麼還沒人來傳話呢?”
“傳什麼話?”宛秋從書中抬起頭。
蘭姨決定跟姑娘講實話,也好讓她提早準備。沈府待客,向來是兩茶三飯:辰時早飯、巳時早茶、午時午飯、申時午茶、酉時晚飯。若連宵唱戲,亥時還有宵夜。今日貴客臨門,即使過了早茶時間才到,為表待客之誠,也會在午時之前擺上午飯的。
也就是說,這個時候該來人傳話,通知宛秋中午在哪裡入席了。
她把跟嚴婆子打聽到的訊息告訴了宛秋,宛秋只是“哦”了一聲,又埋頭看她的書。
蘭姨心火直冒,也顧不得主僕之別了,把宛秋手裡的書一把奪去,喊來素琴和紋繡吩咐道:“你們把姑娘帶到房裡好好打扮一下,今兒人家宴客,可不能再穿那些黑不溜秋的,要穿得鮮亮點,知道嗎?”
宛秋不得不據理力爭:“人家都沒邀請,我們就自顧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