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朵輕嘆了口氣,依然拉著他的手,手指微微用力,將身體靠向他,同時敞開懷抱。
梁辰將頭靠著她的。
這時,唐朵說:「我從不認為在社交上擅長讀懂別人的情緒,感知明示暗示,遊刃於規則之中,是一件多麼值得炫耀的事。你看,那些少了胳膊或者腿的殘疾人,對他們來說,只要能重新擁有雙腿,站起來走路,或者有一雙手臂,拿筆寫字,或是有健康的身體,便是『幸福』的定義。而大多數正常人呢,有事業,有家庭,有情感經歷,有子女,有老人,有煩惱,有快樂,卻還是不滿足,不知足,時常覺得自己活得不夠『幸福』。而對我來說,生活很簡單,珍惜喜歡的人,甩開討厭的人,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大家都健健康康的,沒事喝點『毒雞湯』,這樣就很好。」
「簡單如你,簡單如我,能互相喜歡,或許是奇蹟,但也是一種順其自然的結果。梁辰,就算你讀不懂那些人的情緒,你會在乎麼?」
唐朵低聲問道,同時抬起頭,望著他的眼睛。
他回望著,眸色深黑:「不在乎。」
他說的是實話,無關緊要的人的意見從來不在他的考量範圍內。
只是隔了一秒,他輕嘆了口氣,聲音低緩道:「我只是,思緒一時受阻,剛才那些不過是庸人自擾。」
唐朵:「這有什麼,是人就會被外界的東西困擾,有誰是完人?」
也是到了這一刻,唐朵才忽然意識到,她見梁輝夫婦這件事,梁辰恐怕比她還要緊張幾分,只不過她表現出來了,而他掩飾了。
若不是他一下子囑咐那麼多,又提到自己阿斯伯格的症狀,她恐怕還沒有覺察。
思及此,唐朵低聲問:「你很緊張麼?」
梁辰幾不可聞得應了一聲,然後說:「比我論文答辯,和第一次考試作弊還緊張。」
唐朵「噗」的笑出聲:「你還作過弊,你需要作弊麼?」
梁辰眼裡也流露出一絲笑意,還帶著一點戲謔:「非但做過弊,還在超市裡偷拿過巧克力,用口香糖去捉弄別人,用加了清水的試管嚇唬凶神惡煞的外系同學,告訴他那是強酸,我還在我父親拍賣回來的一副名畫上做實驗,不小心毀掉了整幅畫,將自己做錯的事以『預設』的方式嫁禍給小星……」
他一連細數了七八件,聽的唐朵一愣一愣的。
別說作弊,偷拿巧克力,那後面的每一件,她都無法安在梁辰身上。
直到聽到「梁星」出現,唐朵忍不住說:「我還以為你對你弟弟很愛護,想不到你整過他這麼多次。」
梁辰挑了下眉:「這些事也是一種『愛護』。」
這簡直就是強詞奪理。
唐朵笑了:「哦,有沒有印象比較深刻的一次『愛護』?」
梁辰想了想,說:「有一件事,未必是最印象深刻的一次,卻使我得出一個實驗結論。」
唐朵:「說來聽聽?」
梁辰:「我記得小時候看過一本書,裡面提到人的忘性,和對喜歡的事物的佔有慾,到底可以維持多久。我那時候沒有痴迷的東西,但是小星有很多,他尤其喜歡一輛轎車模型,愛不釋手,有時候找不到就會亂叫。於是,我就將那個轎車模型藏到倉庫裡,小星很難過,卻只是不依不饒了三天,就認清現實,很快又有了新的玩具。哦,前不久,管家找人收拾倉庫的舊物時,還翻出來那個玩具模型,上面還刻著小星的名字,小星見到模型很茫然,說自己完全沒有印象,還說自己不可能會玩這種東西,說自己五歲就開始看財經雜誌了。」
唐朵終於忍無可忍,再次笑出聲。
「你怎麼這麼缺德!」
只是,這話音剛落,轉而就從走廊轉角那裡傳來一道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