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阿團和鄭重蔭沒什麼接觸,可聽了這事就是說不出的鬱悶,嘟嘴道:“救人還救出錯來了?往後見人落了水,就都該往後躲不成?”
畫屏唏噓道:“四爺是善心,當時恐怕沒多想就下去把人救了,這會兒不定多後悔呢。”
阿團沉默半響,突然一把扯過鄭晏,嚴肅認真捧著他的臉道:“好好聽著啊小哥,你可不能熱血上頭,隨便救人知道嗎?”鄭晏掙開她的爪子,無賴道:“幹嘛非得娶那什麼,啊,錢家姑娘啊?不娶不就成了嗎?”
雲氏嘆了口氣,道:“你還小,不明白,對姑娘家而言,名聲比什麼都要緊。那可是老夫人的孃家侄女,難道眼看著她被逼死不成?”
鄭晏仍然一臉懵懂,根本不明白什麼叫眾口爍金,積毀銷骨。“怎麼就要死了?她病了?受傷了?還有那個名聲,那也是錢家的,關我們什麼事?”
“關咱傢什麼事。”福壽堂裡,老侯爺也是這樣對錢氏說的。
錢氏方才竭力將錢家姑娘塑造得委屈無比,眼角的淚還沒幹,得了老侯爺這樣一句話,不免愣怔,半響才道:“可、可上京如今都傳開了,若不嫁給小四,風言風語的不是要了她的命嗎?”
佳人落水、才子相救不是什麼新鮮手段。有這個心的人家,連人選也是精挑細選的,雖然有算計的成分在裡頭,可兩邊身份卻不會差得太遠,除非謀劃的不是正妻的位子而是小妾之流。
出了這種事,往往兩家達成協議,一床錦被遮過去就完了。
老侯爺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道:“世家女架子大,不好拿捏,且那梁家姑娘還沒進門就迷了小四的眼。不如錢家姑娘,雖然身份上不如望族的姑娘貴重,可比梁家女是不差了。且到底是親侄女,必定一心孝敬你,是不是?”
老侯爺一針見血地指出錢氏那點隱秘的小心思,拍拍她的肩,道:“你光顧著自個兒,怎麼不想想小四呢?他對那梁家的姑娘多上心,你不知道吧,真以為日子久了就能忘了?我瞧他如今可是恨毒了你了。賠了夫人又折兵,何必呢?”
“不會的,不會的,我是他親孃,小四一向最孝順……”錢氏強辯道,臉色卻慢慢白了,捂著眼睛嗚嗚哭起來:“我不會害他的啊!我那侄女溫順體貼,不比梁家那只有一張臉能看的繡花枕頭強百倍?我是一心為他好啊!”
老侯爺盤腿坐在小炕桌旁嗑瓜子,自言自語道:“以前不是做得挺好的麼,怎麼如今變蠢了。是你越來越心急了,還是我以前瞎了眼啊?”
入秋之後,秋老虎的餘威猶在。外面站久了,上半身太陽照到的地方暖烘烘的,但地底的寒氣卻從腳底心順著往上竄。
老侯爺如今更愛歇在前院,再不然就去幾個妾室那裡,在福壽堂不會久待。小福管事沒理會福壽堂裡獻殷勤的下人,也沒去耳房歇著,而是立在正房門外守門。
他一邊悄悄輪換著兩腳間的重心,一邊在心裡琢磨。錢氏心狠手黑,但還是婦道人家的手段,親事的確如願退了,可錢氏女往後就是她的兒媳婦了,整這麼一出好聽嗎?
要是老侯爺想退梁家的親事,一準兒不會這麼幹,他會從梁家那邊入手。
不過錢氏要謀劃這事也不是一拍腦門就能幹的,錢家那邊的人近來頻頻過府,想來就是商量這事的。居然還拿錢家那邊的老老夫人病重做幌子,求了侯爺解禁,允她領著四爺去盡孝上香……老侯爺這般精明的人,真沒嗅到一絲不對勁兒?
身後傳來開門聲,小福管事連忙掐斷心裡的一切猜測,畢恭畢敬地彎下腰。老侯爺健步如飛地從他面前刮過去,他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面快步出了福壽堂。
跪在門口的婆子方才還討好地給他遞過茶水和蒲扇,他憐憫地望了一眼她黑白摻雜的發頂,心道福壽堂往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