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接了方非池從美國打來的電話。
因為離的太近,容磊能隱約聽到那端是一個清亮的童音,他還沒分辨仔細,顧明珠卻在這時,“哎呀”一聲,不小心打翻了右手捧著的小餛飩杯子。
她捂著聽筒抱歉的看著他,容磊連忙擺手說沒關係,顧明珠抽了紙巾作勢擦衣角上潑到的湯水,順勢開啟了車門,退下去聽電話。
冒著熱氣的小餛飩使得車廂裡四處是蔥香的味道,容磊無奈的輕嘆氣,抽起被汙的踏腳毛毯,包著一干廢棄物拿下去扔掉。
走近背對著他的顧明珠,只聽她正用英語細聲慢調的對對方說:“我知道,我也好想你,等這邊工作結束了我馬上趕過來好不好?……恩……我也愛你。”
她語氣輕緩和煦,像是對待世上最柔軟最珍愛的人。
那是……即便他是她的石頭時,也未曾得到過的溫柔。
容磊面無表情的丟了毯子,轉身大步往回走,拳頭無意識的捏緊。
她的那句“我也愛你”,像最細密的銀絲,緊密結實糾纏錯綜的困住了他結痂累累的心,又大力的收緊,脆弱的痂瞬時四分五裂,刺進嫩肉裡,鮮血就一道道的滲出來,從容磊的心裡滴下,灼熱了胃,燙傷了五臟,肝膽俱裂,痛徹心扉。
電話已經結束通話,她臉上的甜蜜表情還在。再上車卻發現靠在車窗邊抽菸的男人表情冷峻許多,渾然不似剛才的暗欲洶湧、春意撩人。
“嗨?”顧明珠把順手買來的飲料遞給他,他接過卻還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生氣了呀?”她驚訝,“別呀,我替你開去洗一下,再賠你一塊波斯飛毯,怎麼樣?”她俏皮的踩踩腳下空落落的地方。
容磊不理會她的玩笑,只慢慢的抽著煙。
“顧明珠,你安安心心跟著方非池吧。”他聲音有些啞,彷彿說出此話甚是艱難,但是掩不住的懇切。
明珠聳肩,拉過他手裡無意識握著的飲料,旋開來喝了兩口,又放回他手裡,“我也沒不安心呀。”
“非池那時跟記者說的都是場面話,他平時玩得開,沒什麼的。你放心,競拍會的時候,他最多舉個兩三次牌掙回點面子,不會當真把價錢抬得很高的。這是我當初加盟這個計劃時的承諾之一,我一定會兌現。”顧明珠回答的很平靜,“至於其他的麼——我和他都是冷血動物,生意歸生意、感情歸感情,沒問題的,你不用替我擔心。”
“我沒有擔心。方非池是個有能力的人,你也不弱,你們兩個在一起很適合。不需要誰擔心。”容磊很淡定的說,丟了菸蒂,很平靜的旋開手裡她喝過的飲料,淺淺的抿了兩口。
顧明珠嘴裡有些苦,臉上卻對他輕鬆的笑了一笑。容磊很平靜,兩人又是一時無話可說。
良久她好像掙扎著什麼,忽然轉過頭很認真的看著容磊,“如果我說,其實我和方非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信不信?”
“不信。”
他回答的雲淡風輕,斬釘截鐵。顧明珠笑彎了雙眼,“恩,我也不信。哈哈!”
週日早晨七點,顧明珠歸心似箭,搭早班飛機飛去美國。
晚上十一點,容磊應酬回來,沖澡之後越加疲憊,一如既往的失眠。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他起身關了房間所有的燈,推開了陽臺的玻璃門。
當晚星光滿天,月華濯濯,而容磊隱在小陽臺的黑暗角落裡,表情酷虐,一口一口的抿著烈酒。
年少輕狂之時,容磊和一般的世家弟子一樣也愛喝兩杯。
但顧明珠是最討厭菸酒的人,他便心甘情願的戒菸戒酒。一晃兩年,從未沾過。
這之後又一次碰酒,是在六年之前和她徹底分手,準確的說,徹底被甩的那晚。他當下絕望的想就此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