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熙已經好幾日沒出門了,受傷不能練劍是一方面,再加上唐門的主要產品是毒藥、機關和暗器,商業機密太多,她客居在此,不便到處亂晃。只是再如此下去,她可就成了一名宅刺客,豈非貽笑大方,於是欣然應允。
二人一路穿花拂枝,唐歡始終落後莫熙半步。
唐門的梅林在後山之上,墓園之前。高處有座“集鶴樓”,登樓望去,眼前梅林似煙似雪,雖不似蜀山那樣成浩瀚花海之勢,卻貴在品種齊全。按花色花型就有紅顏淡妝的宮粉,胭脂點睛的硃砂,素白潔淨的玉蝶,灑金、照水,等等。
唐歡笑問:“聽綠雲說你每日把海雕趕出寢居,讓它在冰天雪地過夜,好不淒涼。這卻是為何?”
莫熙回過頭,淡聲道“它本為搏擊長空的飛行之王,是何等自在,又是何等傲氣。若是因為我的馴養照顧,讓它磨滅了猛禽的本性,無異於親手摺斷它的雙翼,只會害了它。”
唐歡聞言,心道:你又何嘗不是如此。我想替你擋去一切風霜雨雪,又怕你反為我所累。
莫熙卻不知唐歡所思,一路下得樓來,往梅林深處走去。
走到一樹花如碧玉萼如翡翠的綠萼梅跟前,她尤喜其碧色清新掛雪,不免停步細細賞玩。
唐歡望著她林中身影,掏出玉簫來,幽幽吹起《一望成歡》。
莫熙一轉身,看見簫聲驚起一團素雪悠悠落在他發上,不禁暗贊:好一幅玉人吹簫圖。忽然地想起“砌下落梅如雪亂, 拂了一身還滿”一句,便一時起了玩心,手上運了一分力向梅花樹幹推去,剎時梅瓣與素雪紛揚齊飛。
不知是否因上次有人在場的緣故,這次的簫聲比在遙河邊初奏之時更多了一絲纏綿之意。
一曲吹罷,二人身上皆落了數瓣冷香。唐歡卻也不拂,只望著莫熙眉眼含笑。
一時天地無聲。
忽然,啪地一聲似爆竹般的爆響打破這一片靜謐。緊接著白尾海雕似離弦之箭從低空向莫熙直直俯衝過來,躲在她身後,像是受了驚嚇的孩子尋求庇護。
莫熙竟聞到風中傳來一絲淡淡硝煙,微皺了一下眉。心道:莫非有人捕鷹!匆匆幾眼之下,她才稍稍放心,幸好它除了一雙小眼因驚疑不定而亂轉之外,並未受傷。
當下打算先讓它飛到安全距離再說。海雕得了她一聲清嘯便一飛沖天,很快只剩下一個小黑點。
這時一個五彩身影從遠處掠了過來,人未至,聲已到,只聽一聲嬌喝:“這是你的鷹麼?”竟是帶著幾分內力,是以傳得還算遠。
那少女身披一件孔雀毛織成的斗篷,頭戴縐紗雪帽,一襲鵝黃色蝴蝶穿花縷金長裙,腰間束了一條明珠串成的長穗如意絛。柳葉眉下一雙杏眼,看著莫熙的時候卻是帶著三分驕傲之氣,接著道:“我喜歡這隻鷹,要多少銀子你開個價。”
她見莫熙不答,便湊上去欲挽唐歡的胳膊,聲音仍舊嬌若春柳,卻換了一個調子道:“唐哥哥,此人是誰?怎地如此無禮,問話也不答。”
莫熙知道唐歡又惹了桃花債上門,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唐歡只側身避開,淡聲道:“這位是木姑娘。”一頓,他對莫熙道:“這位是霹靂堂的歐陽瑾姑娘。”
莫熙一聽到霹靂堂三個字便已猜到方才是對方用火藥彈欲捕獵白尾海雕。心道:這女孩子好生霸道,說是喜歡,卻為了將海雕弄到手,不惜用火藥炸傷它。當下客客氣氣向歐陽瑾行了一個禮,道了一聲“歐陽姑娘”。
歐陽瑾瞥了莫熙一眼,見她眉眼清淡殊無麗色,穿著深青色薄棉衣,腰間頸上環佩皆無,通身上下只一支普通玉釵,連耳鐺都無,便放下心來。毫不理會莫熙,只對唐歡道:“唐哥哥你認得她,太好了。你叫她把那隻鷹讓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