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引我往這條窄道上走,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我就認定了他不是想害我,就是因為什麼事情恨我,終究還是想害我。
每次看見嬰兒車裡粉嘟嘟的小孩子,心就會一下子變得好溫柔,好柔軟,好安靜。
我肯定,如果我有孩子,我會是一個比較溺愛孩子的,軟弱的母親。
但是,我是不會去做一個單親媽媽的。
不要孩子,其實是因為太愛孩子了。從自我的掙扎裡,已經感知一個血肉與靈性的生命,成長的每一步的付出與承受。
一個孩子的生命質量和重量,只有在充裕著很多很多愛的花房裡才能茁壯成長。我一個人所能給予的陽光雨露,或許只夠他喘口氣兒的。
我的不豐滿的心力,或許一不小心就培養出了一個天才,或許一不小心卻培養出了一個庸才。
做天才的媽媽很累很辛苦,而且,機率很小;做庸才的媽媽,很可恥,而且,機率很大。
如果中了頭彩,我生出的孩子是個天使,我會好害怕。人類生活的地球越來越不綠色。戰爭,瘟疫,洪水,地震,風暴,生態惡化。每一樣都致命,我可愛的小天使會不會像已經被滅絕的恐龍那樣,終有一天被夭折?
如果我的孩子是個魔鬼,我會好羞恥。世界已經一天一天地壞下去,我豈不是在助紂為虐,加速世界變壞的程序?難道我要像電影裡的英雄媽媽,把做了叛徒的兒子一刀結果在膝下,然後自己也因為絕望而抹脖子,或者苟延殘喘,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任絕望的老鼠啃噬我寂寞的心?
不好,不好。所有的關於單親媽媽的美夢,到末尾都成了惡夢,讓我警醒。地球已經超載了。我的生命輕如鴻毛。如果有一天,我在人間的氣數盡了,我願意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但如果,我有鳳種或凡胎遺落人間,我到了天堂,也會傷心落淚的。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全部的磨難,全部的痛苦,卻只是我脆弱的一顆心去承受,是我羸弱的一副肩膀去擔待。你說我怕不怕,你說我怨不怨?
造人是危險的工作。
差不多被很多小女人奉為教母的張愛玲是不主張造人——生小孩的。她的第二任丈夫是個美國人,他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但張愛玲沒有要。以美國的福利,張愛玲如果選擇做母親,也不會太艱辛。
她卻是想得明白。她說,多半他們長大成人之後也都是很平凡的,還不如我們這一代也說不定。即使你慎重從事,生孩子之前把一切都給他籌備好了,還保不定他會成為何等樣的人物。若是他還沒有下地之前,一切的環境就是於他不利的,那他是絕少成功的機會——註定了。
聰明的她,很知道自己的觀點或許會被人視為“缺乏人性”,尤其是沒有偉大的“母性”。所以,她又很明白地說,自我犧牲的母愛是美德,可是這種美德是我們的獸祖先遺傳下來的。我們的家畜也同樣具有的——我們似乎不能引以自傲。
一條魚產下幾百萬魚子,被其他的水族吞噬之下,單剩下不多的幾個僥倖成為小魚。為什麼我們也要這樣地浪費我們的骨血呢?
做一個常態下的雙親媽媽,尚且要有覆巢的危險,何況做單親媽媽呢。她的危險係數是多少,誰能夠告訴我?
當女人從書房走到客廳,關於單親媽媽的想法,有時候會模糊。
因為,一起瘋瘋癲癲的女友,陸續失蹤了。再冒出來的時候,她儘量不露聲色,故做平淡地告訴你,她結婚了。
等到她下一次來敲你的門的時候,你發現她已經是兩個人。一個分不清是天使還是魔鬼的小傢伙,就跟在她的身後,躊躇滿志地走進你的客廳。要吃的,要喝的,然後就在你的地板上撒尿。
別人的孩子抱在手裡的感覺,就好像是撿了個超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