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彭福輕聲罵了一句,原來孫鐵子這個混蛋臨時改變了主意,瞎山雞分明是在往衛澄海的山頭這邊跑。
槍聲激烈起來,可是子彈沒有目標,到處亂飛,因為連彭福都找不著瞎山雞了,滿眼都是雨後的雲霧。
鬼子分成兩撥,一撥撲向孫鐵子消失的方向,一撥撲向瞎山雞不見了的地方。
彭福咬咬牙,從石頭縫隙裡將槍筒伸向了漸漸靠近自己的幾個鬼子——叭叭叭!幾個鬼子滾石一般跌進了山谷。
槍裡面的子彈打光了,彭福笑眯眯地摸出幾把小匕首,在手上掂兩下,剛要出手,旁邊響了一下乾巴巴的槍聲。
彭福笑出了聲,好嘛,瞎山雞這小子已經竄到我這邊來了……幾把匕首離弦的箭一般射向了僅剩的三個鬼子。
第十一章 上路(1)
山上的槍聲,下河村這邊聽不到,土地廟裡的人還在喝酒,衛澄海聽到的只是幾聲蚊子飛過的聲音。
朱七將自己瓶子裡的酒一口乾了,抹抹嘴,問道士:“你這裡有鋪蓋嗎?我想睡覺。”
道士將朱七引到一個柴火屋似的房間,一指黑糊糊的一盤土炕:“在這兒睡吧。”
朱七翻身上炕,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
外面房簷上的雨滴還在滴答,一聲比一聲清脆,就像一個三歲的小和尚在寂靜的廟裡敲木魚。
少頃,大馬褂咳嗽一聲,在外面哼唧起來:“三個姑娘挑女婿,大姑娘挑了一個禿頂光,二姑娘挑了一個光頂禿,就數三姑娘挑得強,轉圈兒有毛中間光;三個女婿來坐席,不用點燈明晃晃,鄰舍百家當是起了火,杈把掃帚往前上……”
朱七躺不住了,心虛,腦子亂,眼前走馬燈似的跑著一些奇怪的影像。薄霧氤氳的朱家營,朱七走在去亂墳崗的路上,後面跟著踮著小腳的娘。娘走一步,喊一聲,七,你四哥呢?七,沒看見你四哥?朱七不說話,輕飄飄地往前走。白雪茫茫的老林子裡,朱七揹著桂芬往雪原深處跑,跑著跑著就跑到了定山“綹子”的掌子窩。掌子窩裡一個人也沒有,四周一片蒼涼。定山騎過的馬不知被什麼猛獸撕咬,整個肚子都破了,肚腸流了一地。朱七走過去的時候,馬還沒有斷氣,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一群狼圍在馬的周圍低聲吼叫……山下有鬼子衝了上來,黑壓壓的一大片。四哥提著槍在前面跑,後面跟著揮舞大刀的鄭沂,再後面跟著邊跑邊放槍的華中,左延彪的臉血呼啦的,一跑甩出一片血,鄭沂倒下了,血肉模糊……稀裡糊塗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陽光從窗戶紙上透進來,黃乎乎的,讓人懶洋洋地又想睡覺。
朱七將兩條胳膊墊到腦袋後面,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打從東北迴來,自己就沒睡一個囫圇覺,這一覺睡得可真夠舒坦的……歪頭看了看還在呼呼大睡的衛澄海他們,朱七蔫蔫地想,這裡面還就數我強,我大小有個媳婦。朱七在心裡盤算好了,這次路過濰縣,無論如何得去找到桂芬,回青島的時候送她回家。我不敢進村,就讓她自己回去。我派人給大哥送點兒錢,大哥的瘋子是裝的,他會照顧好桂芬的。順便讓那個人幫我把那塊鐵瓦拿回來。萬一那玩意兒真的是個古董,我下半輩子也就夠了,不管是誰坐天下,老百姓賣個古董養家總沒人管吧?存在錢莊裡的錢抽空也去取回來,還給人家熊定山,這錢燙手啊。想好了,朱七推了推衛澄海:“衛哥,咱們好動身了吧?”
衛澄海閉著眼睛伸了一個懶腰:“好動身了,喊大家起來。”
朱七一個一個地推炕上躺著的人,張雙坐了起來:“小七哥,昨天跟你打招呼,你不理我呢。”
朱七笑笑說:“我睡迷糊了……感覺你來了,一懶,沒起來。木匠和石頭呢?”
張雙說:“都來了。在外面等著呢。”
朱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