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吳氏回來,晾曬好了衣物,到屋子裡卻沒有什麼女紅要做。她翻箱倒櫃從底下取出一件肚兜,白色綾子上刺著梅花鹿和蝙蝠,就著燈盞一點一點細細做起來。張媽在外頭喊:“金氏,過來領活計!”
冰兒忍著氣出了門,見張媽正和其他幾個婆子磕著瓜子嘮嗑,聲音忽高忽低,帶著些神秘:“……太爺只叫性子和順的侍奉……那誰還說:‘老x好去火氣’……可不就便宜了那個偏房……”邊說邊嘰嘰咯咯地掩著笑。見冰兒來了,臉上的笑意還沒有收掉,著意打量了她幾眼,拿了一堆衣服丟在她懷裡,又道:“各有因緣莫羨人!……”不知是對著裡面的人說,還是對著冰兒說。
冰兒約略知道了些什麼,不由更加瞧不起李吳氏,進了屋,見李吳氏做女紅極其工細,撇了嘴道:“恭喜啊!”
李吳氏丟了手上東西,要吵架一般瞪著冰兒:“你說什麼?我竟沒有聽懂!你再說一遍?!”
冰兒不願與她吵架,道:“沒聽懂就沒聽懂吧。我可沒有時間再說一遍。”低頭縫補,果然還是歪歪斜斜,心裡哀嘆,這種東西明兒交給張媽,不是一頓打,就是一頓罰。她專心縫補了一會兒就耐不住了,又好奇李吳氏居然沒有找自己的碴兒,抬頭一看,李吳氏一臉是淚,卻一聲不發,任憑淚水在臉上滑出道道痕跡,有的落進嘴裡,有的掛在下頜,還有的滴在那白亮亮、繡得斑斕的肚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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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里圖垂著手站在縣衙的花廳,尖嘴上帶著不變的諂色,望著斜倚竹塌躺著的知縣唐博倫。
唐博倫翻看完官莊當月的賬簿,點點頭道:“就這樣吧。花銷還是略多了些,最好能縮減些,實在縮減不下去,那那些吃了白飯的人也當多些出息奉出來才是。”
“是。”
又問:“那金氏如今可服帖些了?”
蘇里圖吃了一驚般,陪著笑問:“難道李吳氏不合大人口味?”
唐博倫皺著眉頭道:“雖然做過人家的會服侍些,到底面板摸起來粗糙。”
蘇里圖忙道:“金氏被好好打罰了幾次,日前已不大反抗了,李吳氏得到太爺恩寵,眾人抬舉,怕金氏也暗自羨慕得緊,悔不當初呢。”
唐博倫冷冷一哼,顯見的是不信,過了一會兒才說:“將欲取之,必固與之。你天天找她的碴兒,又都是屁大的事,真真不是智舉。”
蘇里圖不由腰一弓:“是,還請太爺提點。”
唐博倫拿賬簿當扇子扇著風,冷笑道:“還提點什麼?上次老早告訴了你,這樣的人,就是該當沒官為奴的,無論是脫逃還是奸_淫,你就全然沒轍麼?養了你這隻飯桶!”蘇里圖吃了一罵,雖陪了笑臉,笑容到底也尷尬了些。唐博倫丟過一個包袱:“喏,又是海將軍遣人送來的。送得那麼勤快!等他開了口要金氏,我非但得不到人,反而要給那丫頭片子倒打一耙了。我倒也還好,大不過穿兩年小鞋,有熬出去的時候。倒是平日裡打罵,你動手動口的更多,要是她翻了身當了將軍的身邊人,一陣枕頭風吹過去,你可仔細掂量著你這張皮還想要不想要吧!”
蘇里圖開啟包袱一看,仍是精緻的吃食和衣服,想必還有一封囑咐唐博倫照應的切切的“八行”,心裡不免也有些“咯噔”,正在胡思亂想,聽見唐博倫的聲音:“你還杵著幹嘛?將軍再大,大不過國法去!這些東西和上回一樣處置,不許丁點兒到金氏的面前!”
蘇里圖枯著眉頭回到官莊流人住的地方,心裡還在琢磨“將欲取之,必固與之”的意思,張媽來回事兒:“蘇爺,金氏今日說身體不適,想休息一天,我吩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