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明珠仰頭看了看他說話的當兒,黑衣衛已經利落的搭在梁間的白綾,掃了木然呆坐的史國柱一眼,轉身出去了。
青橙引著趙氏和錢氏過來廂房門口,自己在廂房門口停住,抬了抬下巴示意婆子將放著酒菜的提盒交給兩人。
趙氏和錢氏顫抖著手接過提盒,跌跌撞撞的進了東廂。
青橙支著耳朵聽著屋裡的動靜,廂房裡傳出高一聲低一聲、壓抑著不敢放聲的哭聲,夾著趙氏和錢氏含糊的話語:“……老爺……怎麼辦……吳大人……”
“閉嘴!”史國柱一聲暴喝,嚇得青橙也打了個機靈,“敗類!呸!貪生怕死的老狗!呸!”史國柱聲嘶力竭的叫著。
青橙舒了口氣,伸頭看著垂花門,見東平身邊的小廝轉進垂花門,忙抬手示意婆子進去將趙氏和錢氏拖了出來,半拖半扶著兩人往垂花門過去。
剛轉過垂花門,迎面,吳承善瘦高的身上套著件乾淨的竹布長衫,花白的頭髮綰的緊緊的,揹著手,臉色晦暗沉鬱的走過來,東平親自提著提盒跟在後面。
青橙放緩腳步,瞄著趙氏和錢氏,兩人膽怯的垂著頭擠在一棵廊柱旁,眼角瞄著吳承善的腳步過來,趙氏拉了拉錢氏,兩人撲通跪在地上,抽泣著低聲哀告道:“吳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們家老爺,求求您!”說著,趴在地上磕頭不已。
吳承善停住腳步,眯著眼睛看著兩人,往旁邊閃了半步,聲音冷硬的訓斥道:“起來!喪土侮國,死有餘辜!”說完拂袖而去。
青橙瞥著吳承善,努努嘴示意婆子扶起兩人,上前兩步,低聲勸道:“走吧,兩位還要跟他回太平府呢,這一路上可要小心侍候,這位爺可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要是有什麼事~~嘿,你們這命可難保!”
兩人聽的面如土色,靠在一處站立不穩,吳大人崖岸高峻,確實眼裡容不得沙子!
吳承善揹著手,直直的站在門口,看著史國柱踢騰著,腳尖繃直一陣抽搐,長嘆了口氣,回身端起東平托盤裡的酒杯,高舉著長揖而起,將酒緩緩灑在門口,轉身徑直往外出去。
衙門口,趙氏和錢氏已經上了車,吳承善看也不看旁邊林立的眾人,徑直走到車前,跳到車伕位置坐下,從小廝手裡接過韁繩,正要抖動,李小么突然揚聲問道:“吳先生,您就不怕明月照渠溝麼?”
吳承善手臂僵直的呆了片刻,眼睛微微眯了眯,直視著前方,抖動韁繩衝了出去。
路兩邊站滿了楚州百姓,有雙手合什流淚唸叨的,有跪倒磕頭不已的,有啞著聲音喊著’大人’的,更有許多人跟在車後,一路小跑著直送出了西城門。
蘇子誠和李小么上到城牆,遠望著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的匹馬小車,看著直送出十來裡遠的楚州百姓。
李小么長長嘆了著氣,從淡月手裡接過盛滿酒的杯子,慢慢灑到了城牆下。
傍晚,趙宏志頭髮綰的一絲不亂,一身洗得邊角發毛的乾淨官服,抱著滿滿一懷卷宗,小跑著進了後衙。
青橙正端了碟蜜餞過來,驚訝的上下打量著他,忙進去通傳了。
趙宏志跨進廂房,先將卷宗放到旁邊几上,拍了拍長衫,往上長揖見禮。
李小么高挑著眉毛打量著趙宏志。
趙宏志摸了摸衣袖,嘿嘿笑著解釋道:“五爺愛乾淨,怕噁心著五爺,昨晚上洗的,油多,都快洗爛了,等發了俸祿就做新的。”
李小么撫著額頭笑了好大一會兒,才指著卷宗問道:“人都挑好了?這是什麼?”
“挑好了,就等五爺過目,這是楚州這兩年的稅賦人丁總帳,理好了,拿來給五爺過目,五爺,這人選裡頭,有個叫李邦水的,履歷上不好看,其實人……”趙宏志看著李小么小心而急切的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