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完全靠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癱坐許久。
他也在哭泣,無聲無息地哭泣。
韓妤思念她的親人,這讓趙與莒也思念起自己的親人——自然不是在老莊子裡住著的全氏與弟弟趙與芮,而是穿越來時的親人。韓妤只要親人不死,終有相會之時,而趙與莒卻是與後世的親人永無見面之日了。
他雖是勵志要扭轉國運,可終究還是個人,而不是無情無慾的聖人。當聽得外頭傳來腳步聲時,他立刻坐正身軀,抹盡臉上的淚水,拿起一本書,做出在看的模樣,卻將臉偏向窗子。
“兄長!”
隨著這一聲喊,門被推開,趙與芮蹦蹦跳跳地走了進來。
整個鬱樟山莊,敢這樣走進他書房裡的,也只有趙與芮了。他自出世便與兄長親近,年紀又小,故此頗有些隨便。趙與莒雖是不喜,卻總不能和他一般見識,況且這個兄弟還算乖巧可愛。
“阿芮有事麼?我不是說過,我在書房裡的時候不許隨意闖進來?”趙與莒沒回頭,只是用埋怨地語氣道。
“呵呵,我忘了,兄長,兄長,我有一事要求你。”趙與芮拉著趙與莒的手不停搖晃道。
“是要紙鳶還是要公雞展翅?”趙與莒不以為然地問道。蕭伯朗用那刻鐘原理,做了許多小玩意,都被趙與芮收颳去了充作玩具,象小雞啄米公雞展翅之類的,有段時間讓趙與芮極是歡喜。
“我才不要那些,兄長,我如今也大了,我也要跟著兄長讀書,日後好給兄長做幫手!”趙與芮抬起頭道。
他這話讓趙與莒一怔,然後心中一暖,將他攬了攬,又輕輕撫了撫他的頭。
趙與芮並不明白兄長這一連串動作的意思,只是盯著兄長,生怕他不應允一般。( )
三十八、懸山(上)
慶元府即是明州,前些年才改的名,原本就是極佳海港,自唐時起便是萬商雲集之所。高宗南渡之後,設沿海制置使,在此駐有大軍,最多時戰輔兵力全部相加,足足有萬餘人,後經裁撤,孝宗乾道年間仍留有二千餘人。
名義上掌控沿海制置使的時常是慶元府知府,不過日常裡真正指揮這數千水軍的,卻是統制官。
林夕便是沿海制置使統制官下屬一水軍引戰教頭,整個軍營之中,象他這般的引戰教頭足有二十二個,由此可見,這不過是比旗頭略大些的微末小官罷了(注1)。自嘉定議和以來,宋金之間便兵戎不興,但這沿海制置使畢竟是緊要所在,水軍操演倒不敢怠慢,象林夕,每隔五日便要領著艘海鶻戰船出海,繞著臨近大小島嶼轉上幾圈。
不過,他們日常巡視用的卻不是秦世輔所造的鐵甲海鶻,故此較為輕便靈活,乘風破浪敏捷如飛。
這日便又輪著林夕巡海,因為他巡視的地方不向北,而在定海東南的緣故,這一帶除去些不知深淺的海賊闖入外,多是些漁民,或是往來商船。這附近數島,都屬於大宋昌國縣安期鄉,因為離著大6較遠的緣故,除了些漁船在此打漁避風之外,向來少有人住。
可當海鶻船經過懸山島東端時,林夕卻現了異樣之處。
懸山島原本就是一個狹長的小島,東端被漁民呼為銅鑼甩,除去海賊之外,少有人在此駐留。但林夕覺原本荒涼的水灣處,不知是誰在此建了座簡易的碼頭,三四艘船停在碼頭之上,有數十人正從船上御貨。林夕心中一驚,此處離定海極近,正是他們沿海制置使巡視之處,當著他們的面,竟有海賊膽敢登島築巢?
他命人將船向島上靠了過去,那岸邊的人也見著他們,不過只是略微慌亂,待看清楚船上的大宋旗號之後,便又恢復平靜,還有幾人向他們招手示意。
“林教頭,是否靠上去?”眼見這些人已經是弓弩射程之內,一個水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