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分明。
她躺在他臂彎裡,扇著她的長睫問:“師弟這回認清了麼?”
馬含光拿被她枕住的手輕觸她臉際,伍雀磬只見他眸子裡漸退的紅絲,卻不見那黑瞳深處始終未及散盡的混沌。
他傾首去吻她的眼,被她避開了。“我只想知道,你此刻在看的是誰。”
“是九華山上躲在弟子間默默無聞的那個人,是我於紫磨劍萍久等未至之人……師姐可知,我曾不止千次百次地幻想要如何回答這一問,答得動聽又足以讓你消氣,但如今已不重要了……”他仰首,望去無際夜幕漸聚的層雲,閃電劃破暗夜,照亮了此刻馬含光的臉。
平靜,安然而空洞。“遲了太多,早已毫無意義。”
“誰說無意義呢?”伍雀磬扳過他的臉,令她望向自己,望自己那張頃刻間就已淚如雨下的哭相,“為何你不早說呢,馬含光,為何你不告訴我呢?”
這世上換了任何人她都無法為其擔保,唯獨馬含光,她懂得他,無論是當年那個堅持固執的少年,抑或今日冷漠有加的馬護法,不入他眼的人,他是不會碰的。那先前一番入情時的虔誠與小心翼翼,那些即便無法令人盡興亦無法令人挑剔的討好,更是無從作假的。
她伍雀磬看人的眼光,是閉眼時練就的,是哪怕那麼多絕境與現實、都不可能叫其放棄的執著。
如同九華訓誡,萬死不回。
她只需做最後一次確認:“馬含光,你與那位楊師姐之間,就只是一個說法對麼?”
他卻問:“為何要哭?”
“我問你是不是假的?!”
馬含光手臂收緊,對方滾進他懷中,他摟住她的臉激吻,不顧一切,哪怕伍雀磬喘息不能想要後撤,他仍然死死壓制她的後腦。“假的,從來也未有過何事是真的……我還以為你不在乎,我怕你恨我,為何這麼多年你不入夢來問……師姐,為何你一直不來……我等了你好久……”
他放開她,嗓音已啞得無法繼續,頰邊的淚忽又垂落,她伸手一碰,冰冷。
“所以,你才會為孔玎顏砌沙塑,你才會連一具支離破碎的屍體都無力應對……”伍雀磬自言自語,“所以,最傻的那個人其實是我吧?”竟是怕你所愛另有其人而一度不敢相認。
身下,馬含光眸中幻境的迷霧未散,他並不願試圖去回想那些,屍體,孔玎顏,聞來耳熟又陌生。
伍雀磬拍了拍他那副忽怔的容顏:“師弟,其實紫磨劍萍所在天台峰,除了能練劍,還能賞花。你可知春末夏初,那裡有滿山杜鵑花?”
“哦?”他微微展笑,像時光回溯,以那樣純淨的笑意回應,唇邊淚跡未乾,“師姐不說,我竟未曾留意。”
“你除了練劍還懂什麼?”她已翻身將他壓死,半裸的肩頭裹著他那件寬大又厚重的護法長袍,“師弟想知道杜鵑花什麼模樣麼?”
她不待他答,一把掐住他兩頰,像他對待廖菡枝那樣,下頷抬高,驀地低頭吻住其微溼的唇心,天邊急雷連落,大地沐雨。
伍雀磬雨中與他纏抱廝磨,那麼多年無處宣洩的思念與不甘,她不知他如何作想,她只覺急躁,只想將其納入體內,想就此相和,再不分離。
熾烈杜鵑大朵花開,花瓣紛綻,馬含光伸手相擁,髮絲輕繞,脊背是她指尖深陷,狠狠摳下,香汗淋漓。
她給了他最好的美夢,大雨澆頭,不願醒悟。從退讓配合,至情難自已。當溫情揭去,那些無法挽回的痛楚與悔恨浮出水面,那於夜間的輾轉與不甘、那些無法發聲的嘶吼吶喊燒焚五內。他已無以剋制,*所至,瘋狂索吻,十指交扣,腦中一遍遍,是天台峰上無數花開,那年枝頭花下,他該見她裙舞雀躍,而非寒枝雀靜——天邊猝然一道閃電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