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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頁

自以真面目大膽相遇時,他便深深明白,這偷來的片刻浮生,終抵陌路。於是遙同眼前人施禮,一句告辭遺留闌時。

雖無關風月,可水中月,鏡中花——從來都求不得。

遠託異國,昔人所悲,望風懷想,能不依依?

他想回家。

……

八月之秋,蟬鳴未減,螢火不熄。

桂華秋皎潔,雲彩鑲嵌金邊,樓閣巍峨,高牆掩映之下,皇城終於迎來一件喜事——三皇子燕懷瑾的弱冠禮。

然而弱冠禮成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冊封他為皇太子。

「自古帝王繼天立極、撫御寰區,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休。朕纘膺鴻緒、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謨烈昭垂。付託至重。承祧衍慶、端在元良。嫡子淮臨、日表英奇。天資粹美。茲恪遵皇太后慈命。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於嘉瑞三十九年八月九日、授淮臨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

少年鶴骨松姿,神采飛揚:「兒臣接旨,今後定不負所託,潛心努力,輔佐父皇以鎮天下。」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身後萬丈巉險,飛練瀑布,退則粉身碎骨。

按說大喜的日子,本該喜氣洋洋,但席間無論誰來敬酒賀詞,燕懷瑾一直心不在焉,對待旁人搭話幾乎周旋客套,應付了事。

坐在他身後的周思年瞧出端倪,將目光投向女眷席。果然,鎮安侯府的席位獨獨缺了裴筠庭一人。

蟬聲聒噪,致使他後腦隱隱作痛。

經周思年再三提醒,他才發覺酒量極差的自己,今日竟往肚子裡灌了足足兩壇。

怎麼回事?心情如此糟糕。

燕懷瑾恍恍惚惚,神志意識逐漸模糊,耳畔所有聲音彷彿都被人蒙上一層布膜,再如何努力,也聽不真切。

直至「筠庭」二字出現。

「嗯?你方才說什麼?」

「淮臨,我是說,筠庭她出事了!」

下意識憶起渾身是血的裴筠庭,他脊背發涼,酒即刻醒了大半:「發生何事!?」

「齊王一黨餘孽上門報復,意圖滅門,此刻外頭亂成一鍋粥了。」

關心則亂,燕懷瑾甚至未來得及細想,身子便比腦快,左右已至尾聲,索性直接離席,預備衝出宮門。

「淮臨,你可想好了?」

廊外,格外蒼老的仁安帝負手而立,朝他走來。

宮變後,他眉眼愈發填滿落寞與滄桑,雖一觸即散,亦讓人寂寥。

燕懷瑾稍有怔愣,隨即反應過來,這是在問昨夜父子二人鄭重商談的那件事。

「兒臣日思夜想,早就決定好了。」他眼神堅定,提起此事,周身乖戾都散去不少,眼角眉梢皆是喜氣,「人生這道題或許怎麼選都會有遺憾,唯獨裴筠庭,是我此生無比確信的答案。」

「哪怕前路崎嶇,只要有她在,我便知足。」

……

月未攀上柳梢,殘陽的餘暉尚在人寰留存最後一縷煦溫。

裴筠庭老早便串通好了周思年,要給燕懷瑾一個驚喜。但左等右等,依舊沒等到人來,只好左右踱步,心急火燎。

莫約又過了半盞茶的工夫,她終於聽到幾分細微的聲響,雙眸一亮。

回首,驀然瞧見那新封的太子殿下熟練地翻牆,於舊時的牆頭深深凝望她,額角沁汗,嘴裡尚喘著粗氣,親眼看著她安然無恙後,才真正長舒口氣:「走到外邊就察覺不對了,又怕你真的出事,所以——」

燕懷瑾今日難得穿了亮色的衣裳,霧靄的暮色下,依舊無比奪目。

常言道,君子如珩,羽衣昱耀,恰同此刻的他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