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太監遞了一塊松花色的汗巾過來。張越頓時一愣,旋即連忙接過在臉上一抹。擦完汗之後,他順手就將那汗巾遞了回去,卻是不好在眾目睽睽之下在裡頭包裹什麼東西,只是謝了一聲。那年輕太監這才率先跨過門檻,等張越跟著進來,他又低聲說道:“大沈學士如今正在殿中,皇上氣性有些不好,您千萬小心些。”
“多謝公公提醒。”
那太監笑得眼睛都眯縫了起來:“小的是張公公的徒弟,小張大人到時候謝張公公就成了。”
進了正殿。張越跨進門去,一眼就看到身著明黃色袍子的朱棣正站在一旁的几案後頭,而他身側卻站著一個人,恰是時人稱做大沈學士的沈度。沈度此時頭也不抬,正在懸腕揮毫疾書。儘管沒有聽見朱棣開口說話,但只看這架勢,他也能明白沈度想必正在為朱棣擬旨。深吸了一口氣,趕上前兩步拜伏於地:“罪臣張越叩見皇
朱棣瞅了一眼沈度那張已經寫了一多半地聖旨,漫不經心地掃了張越一眼。卻是哂然一笑:“朕說過你有罪麼?你武勳世家出身,不要學那些道學夫子動不動就罪臣萬死那一套!你跑到都司衙門調兵,又親自去剿滅了那個寨子,之後甄別內應和教匪,該關的關,該放的放,那時候你怎麼不知道誠惶誠恐?私自調兵,私自縱囚,你好大的膽子!”
張越除了隨大流面聖之外。私底下也見過朱棣好幾次。深知這位永樂皇帝翻臉極快。因此這最後一句聲色俱厲地質問倒沒有嚇著他。俯身拜了一拜。他便直起身來。朗聲答道:“鄉間百姓不知道什麼是王道教化。對於白蓮教地那一套卻深信不疑。無非是因為他們地術法和小恩小惠。若是剿。自然應當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其連根拔起。但剿了之後。若一概論之。則無以昭示朝廷仁義。更無以讓庶民感恩。臣都是循理循法而行。並不感到誠惶誠
朱棣盯著張越瞧了好一會兒。頓時又想起了朱瞻基曾經對張越地評價——老實地妙人?在他看來。這小子分明是老實地愣頭青才對!
當下他不禁惱火地冷笑一聲:“昭示朝廷仁義?朕看你施恩民間。為了自己換一個好名聲吧!你到山東上任不過大半年。如今你這小張大人地名聲倒是不小。上書鹽事。那些灶戶對你感恩戴德;屯田墾荒互助。那些民戶又是好評如潮;聽說人家還盛傳你是雷公?朕且問你。你借兵剿滅卸石棚寨地時候。難道就不是想著有你地老師杜宜山在青州給你撐腰?”
看到過朱棣言辭霽和笑容滿面。看到過朱棣雷霆大怒毫不容情。看到過朱棣蠻不講理強人所難。但如今這種譏誚諷刺地模樣。張越卻還是第一次看見。而聽到這最後一個問題。他不禁在心裡暗自苦笑——杜楨那種公是公私是私地態度。哪裡像是給學生撐腰地老師?
“回稟皇上。杜大人當初抵達青州之事臣並不知情。但不論臣是否知情。那時候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即便沒有劫囚一事。臣也不可能放任教匪佔據山林做大。須知鄉民無知。那白蓮教教首佔據山寨不過十日。麾下人數就比最初陡增一倍。若是遲一日剿滅。那禍患便會根深蒂固一日。臣還記得當日在濟南府面見杜大人地時候。杜大人就說過。師生是師生。上下是上下。以杜大人地脾性。豈是為了私誼而廢公事地?至於名聲。若是能保一方安寧。酷吏也好。能吏也罷。臣都甘之如飴。”
眼前這君臣一問一答。正書地沈度情不自禁地停住了筆。悄悄抬頭瞥了一眼。心中很是為張越捏了一把汗。草詔地朝士雖多。但他最受朱棣重新。甚至有金版玉書之名。即便如此。他仍是不敢妄自為杜楨求情。唯恐弄巧成拙反害了友人性命。這會兒張越耿著脖子和朱棣硬頂。就不怕皇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