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保重。”顧竹寒艱澀出聲,想不到自己在短短之內就要和這麼多人說“保重”。她以後是不想再看見顧玉駱,所以說得慎重而解脫,但是面對銀闇,她不想說這樣的話語。可是並無辦法,不說保重,她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
銀闇死死扯住韁繩,維持著自己在馬上的平衡。
顧竹寒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動靜,最後只能黯然轉身,直往前面摩梭地界處疾奔而去。
銀闇始終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動作,他只靜靜地聽著身後的動靜,直聽到她的馬蹄聲遠離了自己,再也聽不見之後,這才伸出掌心接住了那一口哽在喉間數個日夜的黑血,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體內玄冰之毒入侵已經到了哪個地步,玄鐵之中的寒毒尋常人只要戴上一個一夜就會侵入面板,令人痛不欲生。
他被強迫佩戴了一個月,玄冰之毒發作起來的時候足以透過內力散發把一堵牆給震成冰牆,無數個夜裡,他剋制不住玄冰之毒在體內的肆虐,而生生把好幾堵牆好幾張檀木桌子給震壞。
更甚者,玄冰之毒反噬,逐漸凍結他體內的血液筋脈,令他的內力一點點消散。顧竹寒找到鑰匙給他開啟玄鐵鎖的時候,已然沒有太多的用處了。
身體從下至上一寸寸變冷,他甚至能感受到血液一點點冷卻在體內不再流動,就連現在……他撫摸了一下心臟的位置,覺得那裡僵硬無比,似一塊被冰存得完好的玄鐵,再也沒有一點溫度與生機。
銀闇抬頭感受了一下雨滴砸在臉上的疼痛觸感,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感覺到自己的真實存在。
他閉上了眼睛,緩慢地從馬上滑落,顧竹寒離開了他身側,他是死是活並無所謂了……只要她看不見他這麼狼狽的樣子就好,只要她能平安到達摩梭找到那個人便好。這樣也不枉他跟隨她一場。
“啪嗒——”
銀闇整個人從馬上跌落,他跌落在泥濘之中,臉上帶著的人皮面具被沾汙,露出青紫的一角,他趴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逐漸變得痙攣的右手,彷彿靈魂出竅,要浮在半空之中看狼狽脆弱蜷縮在地上的自己。
這種無力的感覺讓他感到挫敗,這樣的他能夠被醫治好以後也只能變成手不能抬肩不能擔的廢人一個,這種沮喪的情緒隨著顧竹寒的離開此刻完完全全席捲了他。
他緩緩將顫抖的右手伸向懷內,掏出一把準備已久卻一直沒什麼機會使用的匕首,對著自己的左手動脈就是一割——
“簇——”
就在他即將要抬手割下去的時候,一枚銀針從雨中以極快的速度****至他的匕首之處,堪堪彈彎了他匕首的一寸,就是這一寸令得薛言能夠及時趕到,抬手就劈掉他手中的匕首,寒了語氣對他道:“你想幹什麼?自殺?”
銀闇閉上了眼鏡,沒有回答。他濃密稠黑的睫毛在雨中顫抖似瀕死的羽蝶,襯上他平白普通的面容,破碎出一種不自然不協調的頹廢落拓。
“她呢?她在哪裡?不知道你重病了嗎?”薛言看完了四周都沒有看到顧竹寒的身影,又急又怒,“那個臭丫頭,真的是見色忘義,居然就將你扔在這裡自己一個人走了……”
“是我逼走她的。不關她事。”銀闇在危急關頭還是出聲說話,薛言瞪他一眼,也不嫌他髒,立即將他扶起放至自己的馬上,又開始話癆模式:“既然還關心她的話就不要輕易尋死,受那麼一點痛苦就不想活了,你先生我豈不是要不活幾十次了?!”
“先生……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銀闇聲音乾啞,喉頭血腥之味越來越濃重,他輕咳一聲,又從喉間咳出一口血來。
薛言看著他咳出的那口鮮血,心中一驚,當即點了他身上的幾處大穴,“你死不死不是由你說了算,給我好好活著,不要輕易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