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蔚琪猶猶猶豫豫地對鄭諧說了這件事,本以為鄭諧會一口回絕,她也正好回去交差,卻不想鄭諧答應得很痛快。
那頓飯的氣氛相當不錯。鄭諧雖然素來冷淡,但面對長輩時甚為謙恭有禮,那份冷淡倒顯得十分沉穩慎重了。
席間提到一些鄭諧小時候的事,也偶爾提及鄭諧的媽媽與 “和和”。楊蔚琪早就發現,鄭諧的表情很難讀看出內容,因為永遠都冷靜得體的,像戴著一層面具,可是每當他聽到母親與和和的名字時,他的臉上會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使他顯得真實許多。
楊家大伯見了已長大成人的小朋友,興致很高,努力灌了鄭諧許多的酒,又藉著微醺的醉意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他打算何時娶他的侄女,與他成為一家人。鄭諧微微地笑著,並不作聲,倒是楊蔚琪立即鄭重宣告兩人只是朋友。
那酒喝得太多,她忍不住去勸止。因為伯父身體欠佳,而她與鄭諧一同出去時,從不曾見他碰過酒。趁著鄭諧出去接個電話時,伯母悄聲笑著說:“你大伯一向認定酒品如人品,見多了平日裡人模人樣,一到醉酒便原形畢露的人。這是在替你考察呢。鄭諧這孩子自小心思深沉,我們又這麼多年沒與他接觸過了,總得驗證一下。目前來看,還不錯。”
楊蔚琪哭笑不得,最終不得不替鄭諧將車開回去。
鄭諧喝得遠比大伯多許多,但大伯已經撐到了極限,他卻仍是面色不改,只是眼神有點迷濛,一隻手肘支在車窗上,用手拄著手,微微嘆氣說:“我上回喝這麼多的時候,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事了。”他似乎很仔細地回憶了一下,又補充,“七年前。”
“你酒量蠻好。能喝過我大伯的人不太多。”
“再多一點就要吐了。楊伯伯那個人,這一回陪他喝足了,以後他就不會再逼我,否則還要被他整。”
楊蔚琪慢慢地開著車,似乎體會到他剛才那句話中有話,又覺得是自己多心,於是小心地岔開話題:“我一直以為和和是你的遠房妹妹。竟然是沒有親緣關係的嗎?”
“沒有。不過跟親妹妹也沒什麼區別,一直看著她長大的。”鄭諧說完後,又似在自言自語,“我還是她出生後第一眼看到的人。”
楊蔚琪笑:“你真是賺到了。像你這年紀的人極少有妹妹,偶爾有人有一個,也是刁蠻至極,把哥哥當冤大頭,哪有那樣乖巧的。”
“我記得你是有親哥哥的,可是我想像不出來你刁蠻的樣子。”
“那樣不一樣的。”楊蔚琪的聲音低弱了許多,她猶豫了片刻,輕輕地補充了一句,“我與我的哥哥並不是同一位母親所生。我的母親……不是我的生母。”
停了很久,鄭諧說:“抱歉。”
“沒關係。我大哥與我母親待我極好,只不過我自己覺得有愧,不願意回家,以免時時提醒自己,我便是楊先生某種不忠不義的衍生品與見證。”
“你稱你的父親‘楊先生’?”
“對,自從我知曉自己的身世後,便一直這樣稱他。”
“你的生母……你何時知道的?”
“十八歲生日的那天。生……你是說生我的那個人嗎?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我的記憶裡並沒有她。我只有一位母親。”
“你拗起來的樣子還真是像……”鄭諧把話說了一半,便停住了,之後很久都沒再說話。
他們回的是鄭諧常住的那套公寓。
鄭諧的確喝高了,難得他一路都還強撐出一副神色自若的樣子,回家後說了一句:“謝謝”就進臥室躺下。
楊蔚琪去給他弄來一杯水,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她在他的公寓裡逗留了很久。她不擅廚藝,在廚房裡費了很大的勁給他折騰出一鍋粥,又在敞著門的每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