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大河浩浩蕩蕩,夕陽下有如一條金色的帶子蜿蜒而過。不遠處的山路上,陡然現出一個身材枯瘦的老僧。這老僧來得好快,也不見他如何作勢奔躍,陽婷婷只覺自己的眼睛花了一花,再細瞧時,這老僧已如古松般穩穩立在廟外。
“阿彌陀佛,久聞葉公子不僅武功超凡,更兼越名教而任自然,胸懷性情亦頗脫俗,老衲深渴一見!今日一晤,甚慰平生!”老僧的語調低沉,聲音卻極響,最後八個字“今日一晤,甚慰平生”更是如同沉雷悶鼓一般在山頂回蕩不已。
葉千尋平淡的聲音自屋內飄出:“和尚是大修行人,當知心外無物的道理,何必又深渴一晤我這濁世俗人?”老僧立在門口嘆道:“公子一言,果然與眾不同。但老衲眼中,原無濁世良世、俗人聖人之分,聖人迷即凡夫,俗人悟即如來;智慧現前即是極樂,貪嗔現前便是地獄!”葉千尋道:“金曇大師果然有些門道,晚輩當初讀禪門經典,讀到'縱見恆沙眾生一時俱滅,亦不起一念悲心'一句時,心下大是不解,出家人以慈悲為念,眼見眾生俱滅,為何不起一念悲心?”老僧道:“只此一語,便見公子心中存著一個情字!老僧倒有個對治法門——覺諸相空,真心無念,念起即覺,覺之即無!”葉千尋笑道:“我非太上,怎能忘情?聽說金曇大師修無念金剛法,不知到底能不能風刀解身,目見無念?今日正好領教!”
金曇僧雙掌合什,道:“雖知一切諸法皆由心造,但能否終究無念,還請公子印證之後才知!”隨著他枯瘦的雙掌漸漸合攏,躲在樹頂的陽婷婷忽然覺得一陣的難受,她知道金曇正在接引天地之氣,這氣機越聚越濃,可以降人於無形之間,心中不禁替葉千尋感到一陣絕望。只聽金曇低念道:“堅如金剛,毫微不動!”說著向廟內緩緩走入。陽婷婷只覺山頂的雲氣全在劇烈的躍動,她聽到空氣在她的頭頂在她的臉頰在她的耳邊絲絲做響,彷彿天地間的氣機全都向她湧來。她這時無法動彈,心下的恐懼卻越來越甚,終於眼前一黑,忍不住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約約地一陣縹緲的歌聲傳來:“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這聲音嬌婉悽迷無比動人,恍然不似人間之聲。陽婷婷睜開眼,只見夕陽已墜,西天只餘一道極其落寞的殘紅。那金曇僧已然不知去向,隨著歌聲漸近,一個美豔絕倫的女郎緩步走來。
廟內立時響起葉千尋的聲音:“阿微,是你麼,果然是你麼?”聲音顫抖,也不知是心緒激動還是適才與金曇僧一戰時受了傷。樹頂的陽婷婷聽得他無恙,終於鬆了一口氣,待聽得他叫“阿微”,不由心下一動:“難道這貴婦便是讓他、讓他神魂顛倒的翠微郡主?”那女郎不再唱歌,幽幽嘆了口氣,道:“師兄,你讓我找得好苦!”陽婷婷心中一沉:“果然是翠微郡主,原來她長得這麼迷人……怪不得……”
只聽翠微郡主道:“師兄,你受傷了麼,傷得重麼?”聲音纏綿婉轉,便是陽婷婷聽了,也覺心蕩神搖。葉千尋還未回答,卻聽得有人一聲長笑:“葉大俠彈指之間連敗我大金數位頂尖高手,不費吹灰之力。葉大俠又怎麼能受傷!”一個玄衣儒生飄然而落,這人面色微黑,四十開外年紀,一身寬袍大袖,倒顯得神采脫俗。
翠微郡主向那中年儒生含笑凝睇:“水郎,咱們晚到一步,沒有看到適才師兄與金曇僧的一場大戰。我只在山道上瞧到金曇僧雙掌合什,面色凝重地退走了,一邊走一邊還說什麼,高原陸地,不生蓮花,卑溼汙泥,乃生此花!不知這是什麼意思?”那儒生笑道:“那是金曇僧誇讚你師兄的話,說他是一朵天下難得一見的殊勝蓮花。看來金曇僧的無念金剛法終於擋不住晦明劍!”
葉千尋的身形已然挺立在門口,他的臉色蒼白無比,卻直勾勾地盯著翠微郡主道:“阿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