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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上了嘴……嫁到任家二十幾年了,二十幾年她習慣了在他面前低眉順從和唯唯諾諾,而他也一直對她很好,她怎麼還能給他增添煩惱?……

一弦傷一弦恨……

石壁涼風嘯……

寂寥……紫陌紅塵……

黃泉淌碧落盡……難往……

……此生給嫁給先生,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想著往日先生對她的百般溫存和體貼,一絲紅暈悄悄浮上了她蒼白的面頰……可是接著,她的心就狠狠地痛了一下,紅暈瞬間褪去臉色變得更為蒼白。她向著陰沉的蒼天,無聲地呼號著:蒼天,你為什麼沒讓我給他留下一個子嗣啊!……半晌,兩顆豆大的淚水,緩緩地從蒼白的面頰上淌了下來……

血霧……刺破哀傷,荼靡怒放如……

瑰麗……終將褪色……一襲月光

徘徊夢中昨日孤魂流浪

……

剝落牆……飛天舞……斜陽

……

“咦,小潔姆媽,外面這麼冷,你在這裡幹嗎啦?”任先生奇怪地看著夫人問道。他剛剛起床,象往常一樣走到灶間吃早飯,意外地發現夫人不似以往一樣坐在灶口而是倚在後門外一副迷離的樣子,不禁大為不解。

陸氏正沉浸在那個似有似無時斷時續悽迷而又悠揚的歌聲裡想著心事,突然被這叫聲驚醒,抬頭看見是任先生困惑的臉,不由勉強笑了笑,掩飾地:“沒……沒什麼,只是聽著那歌唱得太好聽了。”完,她悚然發現面頰上竟然全溼了,忙轉身不著痕跡地用袖管拭去。

聽得夫人有人唱歌,任先生不由側耳也聽了起來。可是,此時外面天已大亮,除了傳進弄堂來的大聲咳嗽聲、倒馬桶聲、挑擔抄近路穿過弄堂前往菜市場的菜農“哼吃哼吃”的吆喝聲外並沒有任何唱曲的聲音,他詫異地看了看灶間裡陸氏忙碌的背影,覺得最近她一直這樣恍恍惚惚的,但又一想,她的恍惚似乎是從小女兒婉潔出嫁後才的,遂以為她是因為過度思念女兒們的原因,就沒有作聲,逕直回屋用早餐。

早餐後,任先生放下空碗就去了前屋,明天就要關閉書屋了,今天可能會有勤快家長一早就過來搬課桌課椅,他得出去招呼著,可千萬別失了禮。七層寶塔已修到塔尖,別在最後一塊磚上出問題。

陸氏洗完鍋碗,團團轉了一圈,也沒找到活幹。在婉潔出嫁前的那幾個月裡,天天忙得她昏天昏地的,現在,當這一切全都忙完後靜下來,卻讓她感到孤寂得可怕和無所事事的難受。

陸氏在灶間裡把鍋子又重新洗刷了一遍,把灶門口的棉花梗柴細細捆好,把灶肚裡的毛灰扒了,又將鍋底的鍋灰給鏟淨了……這些她幹得行雲流水般麻利。其實這些活最近她幾乎天天都做一遍,將灶間整理得乾乾淨淨清清爽爽,沒有一絲多餘的物事。

幹完這一切,已是巳牌三刻,她就開始洗菜淘米燒飯,明天書屋要關閉了,今天沒有搭夥的學生,她只要燒一碗米就夠她和先生兩個人吃的了。

飯後,任先生照例去了樓上午睡,陸氏洗完鍋碗後呆坐在灶門口,燒火留下的餘溫使得這個地方暖暖的,也是所有屋子裡最溫暖的一個地方。最近,她似乎越來越喜歡坐在這裡了,就象她剛嫁到任家時看到婆婆整天坐在灶門口時一樣,也許現在她這也是老了的緣由?她苦笑了一下,一顆心無端地沉了下去……

驀地,她又聽到了上午曾經聽到過的那首曲子,這次似乎聽得比較清楚:

……

黃沙迷亂了銘刻千世的絕望

浮生愴分陰陽匆忙……

斷雁叫離別雲霞長渲染廢墟中生死痴狂

亙古傳無言落幕萬壑銀雪飄蕩……

……在婉如出嫁後的第二年,她曾勸他納個妾,也好為任家留一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