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悲傷。
直到現在……
千尋淚如雨下,身子抖得不成樣子。抱著自己的兒子,活生生的兒子,天知道此刻她該如何表達所有的痛快。
天可憐見。她的兒子還活著,真的還活著,活生生的……
天知道,彼時的她,只想求滿殿神佛,要死就讓她死,把兒子還回來。
眼淚止不住的淌著,淚流滿面的瞬間,她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著眼前情緒稍有起伏的樓止,忽然撲通一聲就給他跪了下來。
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千言萬語哽咽在喉,只能化作無聲無息的淚。
樓止不說話,他已經嘗試用最平靜的方式讓她接受真實的一切。只想把對她的衝擊力降到最低。
其實。她什麼都懂。
緩步走到千尋跟前,樓止只是蹲下身子,用修長的指尖,輕輕撫去她臉上的淚。冰涼的指腹,染著滾燙的淚,凝了多少的愛恨離愁,多少的悲歡離合。
那時她想著,他們的孩子剛出生,還來不及讓他抱一抱,來不及為孩子取名,為何會有如此多的來不及?
現在多好,他抱著孩子,取了名,而她還能活著從漠北迴來。他們一家三口還有機會可以團聚。
這些。她想都不敢想。
他卻全部都做到了。
大擺宴席,公告天下,只為給孩子正名。
千尋不是不懂,樓止的從未在乎過這些。可是有了她,有了孩子,他便開始學會在乎。在乎他們的感受,在乎世俗的眼光,在乎所有會對他們形成的傷害和威脅。
錦衣衛都指揮使的孩子,總不會再有人敢明目張膽的打主意吧!
百日宴的時候,大紅帖子發滿了整個京城,明月閣免費餐飲,而南北鎮撫司邀約了文武百官到場,唯獨沒有送抵皇宮大內。
有人苦苦的等,始終沒能等到那一紙的紅。
只一聲嘆,原是不配。
“王爺這是要去哪?”完顏梁冷了眸,“不是說好了,要與我一道用膳嗎?”
“錦衣衛大擺宴席,本王豈能不去看看。”雲殤一襲青衫,依舊明眸璀璨。手中捏著那柄摺扇,低眉時,眼底的光不經意的閃爍了一下。
完顏梁冷笑兩聲,“王爺是想去看看千尋吧?”
聞言,雲殤也不搭腔,只是整理了袖口,抬步便往外頭走。
“王爺,你沒有收到請帖,何以要去自取其辱?”完顏梁低喝一聲,容色焦灼,“我知道她回來了,可是你要搞清楚,如今她有夫有子,與你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你的妻兒都在這裡,是我,你明白嗎?”
雲殤頷首,“明白!”
卻也沒有因此停下腳步,反而毫不猶豫的朝著外頭走去。
馬車就停在府門外,完顏梁親眼看著雲殤上了馬車,沒有一句交代,沒有一個回眸。那一刻,她恨得切齒,卻也無可奈何。
馬車徐徐而行,雲殤眉目溫潤,視線落在手中的摺扇處。指尖輕輕掠過上頭的字跡,有些曾被雨水化開的痕跡。
往事歷歷在目,白髮依稀猶見。
上次沒能搶到流蘭石,反倒折損了府中的影衛,這一趟的南北鎮撫司,是絕對要去的。
總該瞧一瞧,樓止是否有什麼異樣。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慣例。團長助劃。
心頭這樣想著,腦子裡卻不斷徘徊著千尋的身影。那一夜的雨,她丟下摺扇憤然而去的背影;那一日的血色嫁衣,她為他擋劍,為她險些送了命,卻轉身隨樓止出征。
低眉看著自己的掌心,那一記耳光……
阿尋,當初的你,是否真的動過心?
若是沒有,你如何敢為本王捨命?
外頭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