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長長的街道上落滿了樹與樹葉寂寞的影子。
一個短髮姑娘快步朝她們走來,一手挽住萊曼太太用輕快的語調說:“奶奶快回家吧,媽媽已經做好了晚餐。這位是……上帝啊,居然是你!”
她捂住嘴,漂亮的碧綠的眼睛裡寫滿了驚訝。
“我叫艾比,我在少校先生,不,是中校先生的照片上見過你。”萊曼太太已經被送回家,艾比穿著棕紅色毛線衫,領著素素向馬肯森家的小樓走去,“他住在戰地醫院的時候總是偷偷拿出照片看了又看,照片上有你,還有一個日耳曼姑娘,但我知道,他愛的一定是你,沒想到我的直覺居然如此靈驗。”
“他受傷了?”
“是的,炸彈在他身邊爆炸,讓他的左耳失去聽力,也炸死了他的副官。”艾比的話語漸漸變得沉重,“後來他總催我回家,但我一個字也沒聽他的。我們在基輔分別,之後再沒聽說過他的訊息。”艾比回過頭,刻意地假裝輕鬆地笑了笑,“我從小生活在柏林,所以我們從沒見過,直到我回到慕尼黑,才知道……”她不會承認,她是為了中校先生特意回來,永遠不會。
艾比停在考芬格大街四十五號,一幢白色的小樓前面,“就是這了。”她按響門鈴,很快,一位披著格子羊絨披肩的中年女士拉開大門。
她期初只瞧見艾比,臉上洋溢開慈愛的笑容,但當她轉向素素,她的藍色的眼睛泛起驚濤駭浪,她望著素素,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她顫抖著擁抱她,“是你嗎?是你嗎孩子?”
素素閉上眼,讓淚水湧出眼眶,她顫抖著回答,“是我,媽媽。”
天黑了,路邊的街燈早已經被空襲摧毀,整條街黑沉沉,只有兩旁窗戶裡透出微弱的光告訴這個世界,我們還活著。
馬肯森太太為素素和艾比倒一杯熱奶茶,把最新鮮的麵包拿出來招待她們,她一邊忙碌一邊說:“海因茨在信上把什麼都告訴我了,他從小就是個固執的孩子,我知道,他認定了就不會改。只是伊莎貝拉,沒想到你也是個傻孩子。”
素素抿一口熱茶,等渾身都暖起來,她朝馬肯森太太微微一笑,柔軟的笑容瞬時將整個餐廳都點亮,艾比不禁說:“你真美,我從沒想過有一個天我會懂得欣賞東方人的美,我是說和雅利安人不一樣的風格,不是……請你不要介意,我絕沒有種族歧視的意思。”
艾比焦急地解釋著,素素握了握她的手,安慰說:“彆著急,我能明白。”
馬肯森太太端上一小碟黃油曲奇,“這是當然,海因茨那個臭小子,從小就對美人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這麼多年也沒見長進,伊莎貝拉,他沒少讓你心煩吧?”
素素搖頭說:“他很可愛,他永遠不會讓我心煩。”
“真是甜蜜的情話,我的海因茨聽了,一定會高興得媽媽媽媽的大叫……哦,不,這回不會叫媽媽了,他得改叫伊莎貝拉或者親愛的蜜糖。”
素素有些面紅,她握著茶杯低頭啜飲。
艾比陪著她們聊了一會,很快起身告辭。
夜深,馬肯森太太領著素素上樓,邊走邊說:“海因茨的父親戰死在凡爾登,他的姐姐安娜還住在莊園裡,我和他的妹妹蘇珊娜住在這,最近蘇珊娜不太好,一直住在醫院裡,我早晚去看她……”她開啟二樓拐角處的一扇門,把臥室的點燈擰開,“這是海因茨的屋子,他十七歲去柏林,之後很少回來,這屋子還保持著他小時候的樣子,床……書桌……還有香水……從小就知道臭美……”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今晚就住在這兒吧。”馬肯森太太繼續說道,“你等等,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好的,感謝您的招待。”素素把手提包放下,環顧四周,海因茨的房間整齊乾淨,每一本書每一支筆都有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