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涵借用了大明常用的概念,一語道出了舉人進士派的尷尬境地。
相比較老舊故識派,張道涵之流的進士舉人,呈現出統籌管理能力強、具體俗務經驗不足的特點。基於這個特點,邦泰體系內,底層的事務官,進士舉人們或不屑為,或無能為,多為老舊故識派所把持。
“這叫根基不穩……”張道涵皺著眉頭,暗思道。
不過,好歹讓張道涵滿意的是,邦泰內部的中層管理者,卻多為舉人進士,繼續向上,在邦泰內部享有崇高聲望和功績的卻又顯得不足。
“只是一個大紡錘,如果是個三角形,才顯得合理……”張道涵不停地思索著。
當然,張道涵並不認為自己在爭權奪利,或者在培育以自己為首的利益集團,在他看來,林純鴻的老舊故識派和海派,勇猛、富有朝氣、進取心十足,但失卻沉穩和高瞻遠矚,必須有進士舉人派經常剎剎車,才能保證邦泰這架龐大的馬車不至於跑得過快而翻車。
“底層事務官,一時半會難以有根本xìng改變,當前,唯有在高層和中層上下功夫!”
張道涵思索良久,提筆在紙上寫下了“進人才六論札子”幾個大字,開始大談引天下才智之士為邦泰所用、培育體系內俊傑之方略。
……
一夜無話。
第二rì,張道涵至中書府後,屁股還未坐穩,就令人將朱之瑜請來。
自古以來,文人相輕,張道涵與朱之瑜之間的關係,並不顯得融洽,時常在中書府內針鋒相對,甚至還爭吵得吹鬍子瞪眼睛。
不過,兩人在針對周望、郭銘彥等激進派時,利益一致。曾多次緊密協同,試圖拉住邦泰這架速度過快的馬車。
當朱之瑜至張道涵的辦公間後,張道涵稍稍打過招呼,就從案臺上拿起《進人才六論札子》,遞給朱之瑜,道:“昨rì夜間,百思偶有一得,還請朱幕使幫忙斟酌斟酌。”
朱之瑜接過札子,仔細地看起來。
朱之瑜有過目不忘之能,平rì處理行文,無不一目十行,速度甚快。剛開始,他閱讀的速度的確很快,一頁頁地迅速翻過去,但越讀到後面,速度越來越慢,到了最後,眼睛甚至盯著某個地方,往往凝神思索良久。
他的臉sè,也變得越來越凝重,最終,他的目光從札子上移開,抬起頭來,皺眉道:“張府令,邦泰的格局,早已形成慣例,恐怕窮十年之力,也難有一分改變。”
朱之瑜掌管著職官司,一句話、一個籤批,就關係到眾多官員的升遷和前景,早就在官場這個爛泥中鍛鍊成jīng,他哪能不明白張道涵上這道札子的目的?
這道札子一旦實行,很可能在未來的十年、二十年內改變邦泰管理層的既定格局,這點,林純鴻會允許嗎?
無論是朱之瑜,還是張道涵,心裡都如明鏡似的,林純鴻對管理層的格局安排,並不是隨意為之,而是有著極強的目的xìng。
任何試圖改變這種格局的行為,都會引起林純鴻的jǐng惕,從而導致方略胎死腹中的結局。
張道涵道:“先姑且不論此方略對將來會有什麼影響,形勢瞬息萬變,十年後是什麼樣子,誰又說得清?單單看這六論,朱幕使認為對邦泰是否有利?”
朱之瑜點了點頭,道:“的確有利。”
張道涵道:“這就是了。只要有利,我估計,都督就不會阻止。至於都督會如何維護當前的格局,或者作出何等改變,這並不是我等需要考慮的事情。”
朱之瑜悚然一驚,瞬間明白了張道涵的勸誡之意。上位者,素來不喜屬下揣摩其意圖,甚至會將自己搞得神神秘秘,以增強屬下對其的敬畏之心,難道林純鴻最終也會走上這條路?
朱之瑜